下午,岱新便與清沅去了城外,看見流光早已帶人扎了幾個大棚,她們一一分了藥,將幾個比較嚴重的病人接回了救濟堂。一直忙到傍晚事情才結束。回到別府時見司熙房內已透出燭火的光,岱新滿懷欣喜跑入司熙房內,只見司熙已經清醒并靠在床頭,但臉上還是有一絲病色。
“身體好些了嗎?”岱新自然地坐在床頭關心問道。
司熙望著岱新,滿眼都是溫柔,“好多了。流光說,你為了能讓我多休息會兒,幫我處理了不少事。”
岱新靦腆一笑,“你每天要操心這么多事,軍營,救濟堂,孤兒院,我只是想讓你趁生病多睡一會兒,希望你不要怪我多事。”
“我今天睡得很香,還做了一個夢,夢見了父親母親,我已經很久沒有夢到他們了。”
“要是如此,后面再多休息幾天吧。”岱新勸道。
司熙搖搖頭,“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梁家有喜,我明晚就要啟程返回永安幾天。”
岱新不解,司熙久不在永安,又不愛與朝中之人打交道,梁府有喜事,怎么會特地跑回去。
“剛才流光來報,梁家除了娶媳,還要嫁女。”
梁家之女溫允?在永安時岱新也跟梁溫允見過幾次面,溫允性格嬌氣,但也直爽,岱新并沒有對她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但梁溫允身為御政司掌司之女,向來自視高貴,眼比天高,一般世家男子她定是瞧不上。但是為何溫允出嫁,司熙卻也要趕回去,想必溫允要嫁的人地位一定不一般……頓時,岱新的心仿佛停跳了一拍,難道……
“溫允是天之嬌女,整個西齊能配得上她的,應該就是東宮的那個位置吧。”
司熙猶豫了一瞬,點了點頭,“御政司是三司之首,司衡身為太子,需要與梁家打好關系。”
回想當初,司衡還在承佑寺向岱新保證,一定會娶她入門,只有她才是他唯一的太子妃,那時候的她什么都不懂,居然還傻乎乎地信了他隨口的承諾,還去與他商量自己與司熙解除婚約的事,現在想起來,她可真是個傻子。岱新僅用了幾秒鐘整理了情緒,“太子娶妻,是件好事,只可惜孤兒院這邊許多事情需要人打理,不然我一定和你一起回永安喝他的喜酒。”
看到岱新瞬間的失落,司熙試圖轉移話題,“想當初你跟我說想念永安的美食,想得睡不著,這次我回永安,你想吃什么,寫下來給我,我都給你買來。”
一講到吃的,岱新頓時亮眼放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嗯……我想吃樊樓的小點心,什么玉蔻糕,荷葉糯米雞,玫瑰酥,還有王婆婆鋪子里的小籠包,那真的是皮薄肉厚又多汁,你知道她的鋪子在哪里嗎?就在……”
等到岱新看向司熙時,司熙早已沉沉入睡,“人家話還沒說完,你怎么可以睡,不過你那么辛苦,我就原諒你吧。”她將司熙靠著的抱枕輕輕抽出,順勢讓司熙躺下,為他蓋好被子。
在搖曳的燭火下,岱新靜靜地看著司熙熟睡的臉龐,想去撥他凌亂的頭發,可是手抬到一半想了想又放了下來,她站起身,對著司熙甜甜地說了一句:“晚安。”,便吹熄了蠟燭,留給夢中人一個安甯的夜晚。
第二日清晨,司熙便早早出了門去了軍營,聽清沅說,司熙應該直接就從軍營出發前往桐丘,不再折返救濟堂了,如此一來,司熙離開前,她便見不到他最后一眼了,這一天,她都變得魂不守舍。
到了晚上,面前的書怎么也看不進腦袋,一想到司熙要離開這么久,她的內心就開始有一種隱隱的失落感。明明一天中和司熙見面的機會不多,可是只要司熙在桐丘,就算他們不能時常見面,她也覺得很安心,仿佛他就在她身旁保護著她們,守護著桐丘。
救濟堂的大門突然被打開,熟悉的身影朝她走來,見到司熙越來越近,她詫異道:“司熙,你不是應該啟程出發了嗎?”
“走之前放心不下這里,所以來看看。”司熙云淡風輕地說著,明明急著回永安,但他想起自己還沒好好跟岱新說過再見。從前回永安,也是萬般放不下這里的病人與孤兒,而如今,卻多了一個舍不得離開她的人。
“你不用擔心,清前和清沅也會好好打理的,我也會幫忙的。”
“好好照顧自己,我會盡早趕回來的。”短短一句,卻已經包含了他雖還未離開,但已經卷起的思念。
“好,我們會好好地在桐丘等你回來。還有……”岱新將平日里一直戴著的海棠花簪取了下來,“這原是司衡送的,你若有機會的話,幫我還給他吧。”
司熙看著這枚簪子,說道:“這么漂亮的簪子,你舍得?”
“不管是海棠花簪還是夜明珠,我都不再需要這些東西來證明自己了,趙岱新就是趙岱新,是獨一無二的我。”岱新坦蕩說道。
“好。”司熙回答道。
“你看,今晚的星空也很美,可惜沒有流星雨。真不知道下一次看到這么美的流星雨是在哪里……”岱新仰望著夜空感嘆道。
“五年后,在柴桑。”司熙說道。
“柴桑,離永安好遠。”。
“你若喜歡,到時我帶你去。”司熙脫口而出,但又意識到自己開錯了口。他們雖是半個夫妻,但卻看不到未來。
岱新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話,二人沉默了幾秒。
“岱新,過來搭把手。”房內清前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知道了。”岱新喊道。
岱新害羞地向房內走去,走到門口出卻了停了下來。
“好。”說完,便小跑了進去。
二月的桐丘,雖早晚的時候還是冷得徹骨,但街頭已經慢慢呈現出一片春意盎然。
岱新陪著清沅去街頭藥鋪處進了些藥材,坐在馬車上,清沅見岱新在身上不停地找什么東西,問道:“怎么了?”
“我的帕子不見了。”
其實也就是一條普通的帕子,只是前幾日岱新見清沅喜歡在自己的手帕上繡各種草藥,看著很別致,她也有樣學樣地在自己的手帕上繡一輪新月。
“可能是落在藥鋪了,下次我和司熙去藥鋪結賬的時候幫你問問。”
一提到司熙的名字,岱新便覺得自己心如同被街角報春的杏李,一片片的柔和粉紅,粉白,還有如雪的雪白覆蓋,滿心都是春天的溫暖顏色。
“司熙回去已經快兩個月了吧?”清沅問道。
“是一個月多十四天。”岱新準確說道,隨即被自己說出口的答案嚇了一跳,自己是怎么了,居然能夠清晰地數著司熙走后的每一天。
“我懂的,等人的滋味一定不好受。”清沅打趣道。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極了閨閣小女子之間的打打鬧鬧。
“說的你好像也等過人似的。”
清沅不自覺地將自己的思緒拉得很長,“曾經有無數個日日夜夜,我等著一個人,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數著,天知道那時候的我有多么煎熬……”
岱新第一次見到一向瀟灑活潑的清沅露出如此復雜的神情,有悲傷,絕望,思念……更多更多的情緒交纏在一起,幾乎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