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不可以！”清沅終于趕來，聲音響徹整個房間。

言庭直直地盯著清沅喃喃道：“你叫我什么？”

看見司熙受了傷，清沅立刻跑到司熙身邊，拔出毒針，將懷里的金瘡藥倒在他的傷口處，又把了脈，“還好，毒針沒有毒性。”她望向言庭，緩緩站起了身，“你曾經問過我最想成為什么，你還記得我的答案嗎？”

言庭眼中微茫閃爍，“你說，你想變成月亮，開心時是圓月，不開心時是彎月……”

清沅啞聲道：“你說你想變成一顆石頭，這樣無論怎么受傷都不會感覺到痛了。”

言庭上前拉住清沅的手，慢慢將她的衣袖往上疊，清沅也并沒有抗拒。映入言庭眼簾的，是一條條觸目驚心的疤痕，挑動著他不想回首的記憶。

言庭心中所有的防線像是被大水無情地沖破，他整個身體顫抖并癱坐了下來，“原來是你，我以為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還活著，我沒有死。我與他人不同，我的心臟長在右邊。所以你射向我的那一箭并沒有殺死我。我的師父，就是西齊的祝遠醫師，他在亂葬崗里將我救起，把我帶到了西齊，還讓我在他身邊學醫。這些年，我一直在軍營行醫，只是為了方便聽到前線的消息，司熙和我說，南朝的北易將軍，攻無不克，與北昱，東厥的戰役，沒有一場輸的，我聽到后又開心又心疼，我總在想，你一定吃了很多苦，走到今天的位置一定很辛苦，這么些年，我跟在司熙身邊我時常感覺到他的不容易，那么你呢，你身邊有沒有人照顧你，有沒有人幫你治傷……”清沅逐漸哽咽，無數悲傷的情緒彌漫開來。

“我一直以為你死了，可是三年前，我在收復北昱時，在戰場上看到一條帕子，那條帕子上繡著一個月亮，針法與當初你繡在我衣物上的一模一樣，我就覺得你或許還活著，從那時開始，我便開始走遍四國，走遍一個一個城市，我活著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找到你。在桐丘的藥鋪里，我發現你們掉下的那條手帕，我就知道小月一定活著，可我卻沒有將你認出來……對不起……對不起……”言庭猶如一個小孩子哭了起來，雙手握拳不斷敲打著自己。

清沅試圖握住握住他的手讓他冷靜下來，言庭并沒有抗拒清沅的動作，清沅見狀，將言庭慢慢摟入自己的懷里，像母親安慰孩童般輕輕拍打著言庭的后背，“沒事了……沒事了，這不是我們的錯……”

看著言庭與清沅相認的場景，岱新也忍不住落了淚，她緊緊抱住司熙，緊得可以聽見司熙的心跳聲，一聲一聲，堅定而有力，她心中的答案隨著心跳聲漸漸清晰起來。

清晨時分，秋風中夾雜著微微細雨悄悄落下。

言庭與清沅并肩走著，兩人的心境已柳暗花明，不再似從前。

“我該叫你小月好呢，還是清沅好呢？”言庭問道。

“有差別嗎？”

言庭無奈笑了笑，“沒差別。”

“不過我還是喜歡你叫我清沅多一些，小月是我的過去，而清沅代表著我的生命仍有無限的可能性。”清沅調皮說道。

“清沅山水畫中游，碧波蕩漾映夢愁。清沅，很好聽的名字。在我印象中，你是溫良柔弱的，讓人忍不住想保護與憐惜，可與你在救濟堂相處的時候，發現你還是那般溫良，卻少了柔弱，多了幾分堅毅，在面對瘟疫病人時，展現出來的勇敢與醫術的高超著實讓我佩服不已。”

“這或許就是你沒認出我的理由吧。我被師父救起后，師父便一直教導我，往事如風不可追，看好眼下才是最重要的，我喜歡現在的自己，我曾無數次想擺脫曾經那個軟弱的小月，可重新見到你才發現，我根本不可能與過去割舍，只能學會與曾經的自己共處。你呢，這么多年你都好嗎？”與言庭分開的每一個日夜，她都會想自己重遇言庭后，會說些什么話，可是真的見到心中的人，她卻變得懦弱甚至不敢相認。

言庭微微抬頭，一幕幕往事如此清晰，這些本該埋沒記憶深處的事忽然如同滾滾熔巖熨燙在心上，“當年你離開后，我便徹底沒了軟肋，變成了一只冷血無情，嗜殺成性的魔頭怪物。我發現，只有在戰場，在殺人的時候，我才能夠忘記那年在操練場滿身是血的你，忘記我是如何將箭射向你。”

冷風中，言庭的身子似乎在顫，清沅的身子也在微微地抖著，她握住了言庭的手，“我從未記恨過你，如今的我，成為了一名救死扶傷的大夫，一切都已經是最好的安排，也沒有什么可抱怨的了。而如今，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言庭，我們都應該忘記不愉快的過去，從小時候的操練場中走出來。”

“我待會就要回南朝了，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回去重新開始？義父已經死了，以我如今在南朝的地位，沒有人再能傷害你。”

“很多事情，斗轉星移，都在往前走，再也無法回頭了。你我之間，只剩下愧疚，已經不是男女之情，就讓我自私點吧，讓我以另一種方式活在你的心中。”

對于二人來說，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言庭問道：“你后面有何打算？”

“我會完成師父的遺愿，走遍四國，嘗遍百草，將所有的藥物用途寫成書。”

“看來，深宮府邸的生活的確不適合你。”

“我要的生活是自由的，我不要依附任何一人，女子也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創造出自己想要的生活。”

言庭突然側身抱住了清沅，“小月，謝謝你還活著。我也會重新開始我的人生，我會永遠記得你。”

清沅微笑著看著言庭，用手拖住言庭的面頰：“小月永遠屬于小石頭，而清沅屬于需要我的病人。”

言庭從懷里掏出一枚金牌放在清沅的手上，“若你有一日想來南朝看看，可以拿著這枚金牌來找我，我永遠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