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休養下,司熙終于退了燒,臉上的病氣也淡了不少,盡管如此,清沅還是建議司熙多去曬曬太陽,身體恢復得會更快些。
如此一來,只要天氣好,岱新便會拉著司熙去山頂上曬曬太陽。
現是夕陽西下時分,遠處山巒披上了晚霞的彩衣,天邊牛乳般潔白的云朵,也變得火帶一般鮮紅。
兩人坐在小山丘上,岱新享受著黃昏帶來的暖意與欣喜,閉著眼睛感受著:“這時候的太陽照射在身上,真的很舒服。”
司熙看著岱新,緩緩開口道:“是,很溫暖很舒服?!?/p>
“司熙對不起?!贬沸峦蝗坏拖铝祟^,儼然像一個受傷的小孩,“那天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傷你心的,我只是覺得你那么好,應該有更加的女子與你相襯?!?/p>
他笑了笑,寵溺地說道:“這世間女子各有千秋,有溫良嫻靜,有古靈精怪,有美若天仙……大千世界,茫茫人海,我將我腦海中想象的意中人一點點拼湊起來,就是你的樣子,你是美好又特別的,任何人都取代不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p>
“在桐丘的這段日子,和你相處的每一個時刻,都讓我覺得快樂。從前我不愿想起在明州的日子,是因為我把那段經歷定義為苦難與不堪,可我發現我錯了,我只關注了自己的不好的回憶,可卻忘了那幾年的溫馨。外祖父外祖母雖然貧窮,卻把他們最好的愛都給了我,他們裁剪自己的舊衣為我做暖和的衣裳,為了能讓我吃上飯,外祖父甚至生了病也不肯抓藥,在去永安的路上,外祖母寧可自己餓著,把全部的糧食都給了我。我還救了你,那時候你說你會娶我。我一直覺得自己不幸運,沒有人愛我,原來我很早的時候就被人愛了,我不會再忘記你們了,也不會忘記這些愛,這些感情將填滿我的心支撐著我走很久很久?!?/p>
他用身旁的小花慢慢編成了一個小花圈,戴在了岱新的頭上,在他眼中,岱新宛若一個小仙子。他突然說道:“岱新,我們成婚吧。等桐丘的事務告一段落,我們就回永安,我要給你一個最盛大的婚禮?!?/p>
岱新心里蕩漾,眨了眨眼睛,司熙這是在與她求婚嗎?
沉默了片刻,她搖了搖頭,“我不要?!蓖疚趺曰蟛唤獾纳袂?,她繼續說道:“我不要回永安,我等不及要成為你的新娘,我們就在這兒成親,從前我便一直幻想,將來我趙岱新的婚禮該多么盛大,我的婚袍得多么隆重,可是經歷了這么多,我才明白,只要有你在,我便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在這兒?”司熙笑著盯著她的眼睛,“我在桐丘可沒有這么多錢,婚禮怕是要簡單咯?!?/p>
“嗯……我看你軍營與書房里有好多字畫,還有你胸前佩戴著的玉,我想這些賣賣還是有錢收的。”
司熙將自己身上的玉拿了下來戴在了岱新的身上,這塊玉是那年他們一家人在外參加市集時,父親在一個小攤檔上買給母親的,并不值幾個錢,可他卻一直戴著。
“我的一切東西都屬于你,你都可以隨便處置?!彼纳裆兊卯惓H岷?,“只是我并不是一個很大方的男子,我要你用你的一切來換我的所有,包括你的喜樂與悲傷?!?/p>
岱新聽到司熙的告白,鼻子一酸,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好,我們就這樣說定了。”
他反握住這只柔軟的手。
天地為證,日月為媒。
欲燎巫山,共煙芝艾。
比翼白屋,雙飛紫閣。
風雨不離,盛衰不棄。
千秋百煉,永世纏綿。
在過去與將來之間,他與她許下了這永恒的約定。
桐丘乃兩國交界處,所以很多嫁娶習俗也與西齊大不相同。在這里,男子女子成婚,不穿紅色婚服,而是著白色紗裙,頭戴由桐丘神花白茉莉編織而成的花環,象征著接受來自自然與天神的祝福。岱新從前參加過許多父親朋友官場上的婚禮,流程繁重,一整天折騰下來,骨頭估計也要散架了。如今在桐丘準備的婚禮,雖簡單但一定會溫馨。
自從岱新她們宣布要在桐丘成婚后,清沅與清前便樂開了天。清沅擅長于針線活,便于岱新一起趕制她的婚裙。
這日,司熙從軍營回來,臉上顯現著幾分不安定的憔悴與憂傷。
“發生什么事了,臉色這般不好?”
“圣上四日前駕崩了……姨母也跟著殉情了……”
司熙的眼中滿是悲慟,岱新理解他的心境,司熙少時喪父喪母,得圣上眷顧,教導他成人成才,如同親生父親那般;而貴妃身為他的姨母,更是待他如子。
“我陪你一起回去,我們收拾收拾,盡早回永安。”岱新握著司熙的手,試圖給予他一絲溫暖。
司熙輕微點了點頭,眼睛輕輕一閉,熱淚流下了臉頰。
從桐丘回永安,就算是快馬加鞭也要兩日的路程,在馬車上,司熙一路都沒合過眼,岱新看在眼里實在是疼在心里??紤]到司熙身體還未好全,此次回永安,清沅也一并跟著她們坐在另一架馬車,方便照顧司熙的身體。
“司熙,還有些路程才到永安,你如果累了,就睡一會吧,等到了,我再叫醒你?!贬沸聞竦?。
“我從明澤書院學成后,圣上一直想讓我留在永安做一個文官,而我夢想成為像父親一樣的人,所以沒有聽他的勸阻,從了軍,他雖不舍,卻也尊重我一切的意愿……我太自私了……我應該留在永安多陪陪他的?!彼疚跗届o的語氣下隱藏著一股讓人心疼的憂郁悲涼。
“傻瓜,怎么會這么想?!贬沸氯崧曊f道:“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靠自己的力量闖出一片天地,你已經很好了,縱然你走的不是圣上想要的那條路,但他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
“月兒……”司熙低低喊了一聲,靠在了岱新的臂膀上。
“我在,我一直在……”她輕輕抱住司熙。
不論回永安的前景如何,她一定會陪著他,就像司熙永遠在她身邊一樣,給足她安全感,只要她一回頭就能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