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蹊和崔延提著東西，走在前面隔開行人，兩個女孩默默跟在后面。
許歡顏回想起方才溪邊那幕，不由看向前面的人。
男子身姿如竹，行走從容，頗具文人風(fēng)范。
崔府不愧是書香世家，哪怕如今沒落，風(fēng)骨還是依稀可辨。
許歡顏的目光落在他微紅的耳根上，愣了一下，繼而想起方才，他面對眾人解釋時鎮(zhèn)定自若的神色。
看來也沒有表現(xiàn)的那么淡定嘛，是被人當(dāng)成流氓，所以不好意思了？
許歡顏忍住笑意，感覺心跳又無端快了幾分。
……
幾人穿過人群，行至一處清凈的街道。
崔成蹊停住腳步。
許歡顏跟在他身后，沒有防備，差點(diǎn)一頭撞上去。
“方才情形有些混亂，還沒來得及跟表妹介紹，”崔成蹊拉過崔延，“在下崔成蹊，這是二弟崔延。”
許歡顏屈膝回禮：“歡顏見過兩位表哥。”
崔成蹊虛扶她一把：“祖母從前經(jīng)常提到你，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禮。”
許歡顏眉眼彎起，看上去乖巧極了：“多謝表哥。”
幾人簡單聊了幾句，擔(dān)心老太太擔(dān)心，便加快速度往回走。
臨到府前，果然看到采蓮站在門口。
采蓮原本打算出府找兩位小姐，結(jié)果遠(yuǎn)遠(yuǎn)便瞧見四人并肩而來，看清后連忙迎上去：
“老奴見過少爺小姐，大少爺，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書院出事了嗎？”
“姑姑多慮了，”崔成蹊笑著擺擺手，“明天過節(jié)，先生特許我們早點(diǎn)回來。”
采蓮高興道：“原來如此，那奴婢先去告訴老太太！”
……
德鄰院。
老太太見兩個孫子提早回府，又聽聞幾個孩子路上便碰見了，自是喜不自勝。拉著許歡顏感慨緣分奇妙，又吩咐廚房多做了幾道菜，幾人熱熱鬧鬧地坐了下來。
“小表姐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崔君妙湊到許歡顏身邊咬耳朵。
許歡顏收回視線：“咳咳，沒什么。”
崔君妙咬咬筷子，還想說些什么，就聽上方一道威嚴(yán)的聲音：
“君妙，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
崔君妙立馬乖乖低頭吃飯。
……
“景之，從慎，最近在書院怎么樣啊？”
用完膳后，老太太閉目養(yǎng)神，跟崔家兩兄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許歡顏則被崔君妙拉著做剪紙，崔君妙嫌她手笨，站在一旁教她，許歡顏手中拿著剪子，那邊人的聲音卻跟長了腳似的直往耳朵里溜——
“回祖母，都挺順利的，”崔延的聲音稍顯低沉，“夫子這幾日常夸獎大哥，說他的文章字字珠玉，見解一針見血，秋闈時定能奪得魁首。”
老太太睜眼看向崔成蹊：“是這樣嗎，景之？”
崔成蹊起身：“是夫子過譽(yù)了，孫兒做文章是有些功力，但絕不敢說字字珠璣。至于秋闈……孫兒會竭盡全力，不讓祖母和先生失望。”
老太太臉上露出滿意之色：“不錯。自小我便教導(dǎo)你們，要戒驕戒躁、謙虛恭順。你們的一言一行，往后代表都的是崔府，崔府的門楣，要靠你們重新?lián)纹饋恚靼讍幔俊?/p>
二人齊聲：“謹(jǐn)遵祖母教誨。”
“好了，時辰不早了，”老太太揉揉太陽穴，“你們也早些回去罷，明兒個上巳節(jié)，帶三個妹妹出去逛逛，崔綿身子弱，就讓他呆在府中罷。”
如此，幾人便上前告安，出了德鄰院。
崔府下人不多，此時不過戌時，府中已沒什么人走動了。
廊橋上掛著的燈籠隨風(fēng)搖曳，偶爾發(fā)出微弱的吱呀聲。
崔延要先去綺姨娘那，因此出了德鄰院就往西去了，許歡顏和崔君妙手挽著手，跟在崔成蹊后面。
“我到了我到了，”崔君妙小跑進(jìn)自己的院子，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哥哥你要陪小表姐回去哦，這路上黑漆麻烏的，太可怕了！”
崔成蹊瞥了她一眼：“又亂說，小心被祖母聽到，又該訓(xùn)你了。”
“就知道用祖母壓我，”崔君妙不滿，“剛才說的聽到?jīng)]有！”
崔成蹊看了許歡顏一眼：“聽到了。天色黑了，表妹還不熟悉府中道路，我自然該送她回去的。”
“這還差不多。”崔君妙沖許歡顏揮揮手，“小表姐明天見！”
房門闔上，許歡顏看向一旁的崔成蹊。
男子提著燈籠，一手背在身后，如畫的眉眼隱在夜里，沉靜溫和。
她甜甜一笑：“有勞表哥了。”
崔成蹊頷首。
他原以為，一個女孩突遭變故，寄人籬下，該是敏感多疑的。
許歡顏卻很愛笑。
就像現(xiàn)在，眼睛彎彎跟月牙兒似的，嘴角邊還有個小小的酒窩。
倒是應(yīng)了姑姑給她取的名字……
兩人沿著曲折的長廊往前走。
許歡顏跟在崔成蹊身后，瞧著地上的影子，正想開口，就聽前面人道：
“怕嗎？”
“啊？”許歡顏頓了一下。
崔成蹊停下來看著她，重復(fù)了一遍：“怕黑嗎？”
“不……”許歡顏話到嘴邊拐了個彎，“有點(diǎn)。”
“……”崔成蹊點(diǎn)頭，放慢了腳步。
許歡顏小跑兩步跟上他，問道：“表哥平常都住在書院嗎？”
“嗯，”崔成蹊答，“若無節(jié)日，便是七日回來一次。”
許歡顏感嘆：“真辛苦。”
“其實還好，”崔成蹊笑了，“喜歡，便不覺得了。”
“……”
許歡顏悄悄偏頭看他，說“喜歡”的那一刻，男子眼里閃著的光，比星辰還亮上幾分。
……真好看啊。
許歡顏低頭想著。
夜幕籠垂，燈火搖曳，兩人就這么并肩而行，間或低語幾句，遠(yuǎn)遠(yuǎn)望去，竟頗似一對璧人。
……
“到了。”
崔成蹊停下，把燈籠遞給她：“表妹回去早些歇息，明天帶你們?nèi)コ悄戏偶堷S。”
“……好，”許歡顏沒接燈籠，指了指前面的路，“那邊僻靜，沒有燈籠了，表哥還是自己拿著照吧。”
崔成蹊笑：“這條路我每天不知走多少遍，閉著眼都能摸回去。你院子里未掌燈，還是提著吧，若是不小心磕碰到，祖母可饒不了我。”
“……好吧。”許歡顏接過燈籠，抬眸淺笑，“那表哥，明天見！”
猝不及防的對視讓崔成蹊一時怔住。
他別開視線：“……嗯，明天見。”
許歡顏向前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
男子的身影已經(jīng)隱入黑夜，只余一抹青色衣角，在眼前一晃而過。
……怎么辦，她好像，真的有點(diǎn)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