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小道旁種滿了青竹，竹葉隨著風聲，發(fā)出窸窸窣窣的響動。
崔成蹊捻著手指，腦海中浮現出方才許歡顏巧笑嫣然的模樣——
女孩的眼睛明亮，盡管有所掩飾，還是能清楚地看到其中的雀躍……
風聲呼嘯，喚回了崔成蹊的思緒。
想什么呢。
他失笑著搖搖頭，大步向前。
……
“小姐？小姐！”
秋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許歡顏驀然回神：“怎么了？”
“小姐在想什么呢，”秋梨替她拆了發(fā)髻，“這簪子真好看！”
淺紫色的丁香簪靜靜地躺在妝匣里，許歡顏垂眸，想起崔君妙的笑臉，面上也不禁帶了幾分笑意。
“……對了，”許歡顏想起來，“秋梨，我記得我們的行李中，還有以前爹從外邦帶回來的首飾書冊吧？”
秋梨會意：“是要挑幾樣送給崔府的少爺小姐嗎？”
許歡顏點頭：“你選幾樣，明天送去給他們……大表哥那里先不用，我到時候自己安排。”
秋梨：“好。”
兩人正說著，春棠端著臉盆走進來：“小姐，熱水好了。”
許歡顏點頭：“好。”
簡單洗漱后，春棠秋梨吹了蠟燭離開，許歡顏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朦朧的月光，困意漸漸襲來……
……
“二少爺來了！快坐快坐，書院里累了吧？嘗嘗這鴿子湯，姨娘親手煲的！”
綺語院里，綺姨娘見崔延來了，忙不迭起身相迎。
原本坐在一旁的崔君蘿也起身，語氣平淡：“哥哥。”
“嗯，這么晚還沒回去？”崔延隨口一問，也沒等她回答，就拉起綺姨娘的手，笑道，“姨娘辛苦了，這種東西下次交給廚房做就好了。”
綺姨娘眉開眼笑：“不辛苦不辛苦，少爺難得來一趟，這些吃食交給下人，姨娘總是不放心的！”
崔延端起碗喝了一口，夸贊道：“好喝。”
崔君蘿看著二人溫情脈脈的模樣，眼里閃過一絲厭惡，不動聲色地坐遠了些。
“二少爺最近在書院怎么樣？”綺姨娘目光殷切，“八月秋闈，有把握嗎？”
“中舉不難。”崔延頓了一下，語氣不明，“只是解元……哎，有大哥在，頭名肯定是他的了。”
綺姨娘：“怎么長他人志氣呢，我看那崔成蹊不如你！”
崔延搖了搖頭：“大哥確實文采斐然，我比不過。”
“……”
綺姨娘盯著他看了一會，突然憂心忡忡道：“二少爺啊，你可千萬別因為他是嫡長子，就隱藏實力讓著他啊！你要讓老太太知道，你比他優(yōu)秀，崔府將來要靠你的！”
崔延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旁邊飄來一句輕飄飄的冷嘲——
“呵，姨娘真是多慮。”
崔君蘿淡淡瞥了二人一眼：“哥哥若是比得過大哥，早就趕著壓他一頭了，還會在這裝恭順？”
崔延面色一頓，垂眸掩去眼底的陰鷙。
綺姨娘皺眉：“你這丫頭會不會說話，怎么胳膊肘盡向外拐呢！”
崔君蘿起身：“我這是讓姨娘早些認清現實，別整天想些不切實際的。若是被祖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收回管家權事輕，要是將你逐出府……”
崔君蘿頓了下，忽地笑起來：“那哥哥會不會舍不得呀？還是說哥哥會……”
“崔君蘿！”
崔延喝住她：“你別太過了！”
“……”
崔君蘿看了眼綺姨娘鐵青的臉色，扯了扯嘴角，轉身離開。
……
“三妹。”
崔君蘿停下腳步，看著追到院子外的崔延，淡淡一笑：“怎么了哥哥，不跟姨娘演母子情深了？”
“……”崔延皺眉，“你能不能別老跟刺猬一樣，我說一句你頂一句。”
崔君蘿冷笑：“那要怎樣？我可不像哥哥，每天都在演戲，累不累啊？”
崔延看著她，神色冷下來：“你要怎樣跟我沒關系，我只是提醒你，別忘了自己是哪邊的。”
崔君蘿不說話，只抬著頭跟他對峙。
“……別老想著跟我鬧。”崔延俯身在她耳邊，語氣溫和，“我是你哥哥，哥哥好了，你這個做妹妹的才能好。明白嗎？”
“……”
崔延大步而去，帶起的風吹亂了崔君蘿的額發(fā)。
女孩僵在原地，明明不甘，卻無可奈何。
……
次日清晨。
“早晨涼，小姐還是披著披風去吧。”
秋梨拿出一件輕薄的披風，下擺繡著海棠，和春日倒是極為映襯。
許歡顏猶豫了下，搖搖頭：“算了吧，穿這么繁瑣，怎么放紙鳶？”
“到時候脫掉就好了，”秋梨替她披上，哄著，“我剛才聽青蘿院的丫頭說，蘿小姐昨日夜里吹了風，一早就頭昏了，在床上躺著呢。小姐還是披著吧！”
“……好吧好吧！”許歡顏拗不過她，答應道。
春棠整好包袱，催促道：“秋梨你說完沒呀，跟個老婆婆一樣，放心好啦，我會照顧好小姐的！”
秋梨嗆她：“就是你跟去我才不放心好嘛！”
春棠噎住：“我……哼，我才不跟你計較，你就是嫉妒我能跟小姐出去玩！”
“……好了好了，”許歡顏搖頭嘆息，“你們兩個能有一天不吵嗎？”
兩人對視一眼，雙雙扭頭哼道：“誰跟她吵了！”
許歡顏：“……”
好吧，可能她才是多余的那個。
……
許歡顏到門前時，崔成蹊等人都已經到了。
如秋梨所言，崔君蘿確實染了風寒，在院子里歇著沒來。
崔君妙拉著許歡顏上了馬車，兩人一路談天說笑，倒也不覺路途漫長。
一個時辰后，馬車停了下來。
“到了。”
車簾被掀起，崔成蹊逆著光站在外面，笑容溫柔。
許歡顏目光凝住，一時忘了反應。
沉默間，一只手遞了過來——
“下來當心些。”
許歡顏垂眸，輕輕搭了上去。
五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中指和無名指的關節(jié)處有一層薄繭，想來是長期執(zhí)筆形成的。
……臉好看就算了，怎么連手都這么好看啊！
許歡顏安全落地，戀戀不舍地松開了那只手。
崔成蹊往前面走去：“今日人多，馬車太慢，剩下的路就我們自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