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亮，許牧就醒了，他看著身邊還在熟睡的安苒。昨天半夜安苒被噩夢驚醒，到現在還沒有睡上幾個時辰，可是今天他們要去趕早班的船，不能睡懶覺，許牧雖然不忍心，但還是輕拍安苒把她叫醒。

安苒昨天晚上睡得不安穩，現在正是困的時候，她揉了揉眼睛，實在起不來，轉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許牧無奈，繼續哄安苒起床：“快起來了，我們要去京城找你爹爹的，要是耽擱了，我們就去不了京城了，你要是太困，等會兒上船了再接著睡。”安苒聽到要去京城找爹爹，立馬就來了精神，“我這就起來，我要去找爹爹。”待安苒洗漱完畢，許牧背著提前收拾好的包袱帶著安苒，準備出門。

蘇武早已經等在院門口，見許牧和安苒從廂房里出來，他便迎上來說：“我送你們。”

“沒想到你今天起那么早。”許牧說。

“怕你們走了我不知道，雞一叫我就沒敢再睡。”蘇武帶著許牧和安苒來到門口，有一輛套好的馬車停在這里，蘇武示意他們上車。這是蘇欣平常出門用的馬車，也是現在蘇家唯一的一輛馬車了，就這兩天可能也會賣出去。

安苒看馬車附近都沒有車夫，問道：“家里的車夫已經走了，誰來駕車？”

蘇武回答：“當然是我啊！我親自駕車送你們去碼頭。”

安苒有些猶豫，問道：“你竟然還會駕馬車？”不說安苒，就是許牧在蘇家那么久也沒見過蘇武駕馬車。

蘇武不好意思地回答：“小時候覺得有趣，跟車夫學過一陣子，還被我娘訓斥耽擱學業，后來便作罷了，雖然多年不曾駕過車，想來應當沒有生疏。”

安苒不太信任蘇武的技術，轉頭挽住許牧，“哥哥，碼頭有多遠啊？如果我們走著去，是不是也來得及？”

許牧明白了安苒的小心思，笑著摸摸安苒的頭，“你放心，我會駕車，我可以跟他一起駕車，保證苒苒坐得舒舒服服。”

安苒立馬滿臉崇拜地看著許牧：“哥哥好厲害！連駕車都會！”

蘇武不服氣，“憑什么他說會駕車你就信，我會駕車你就不敢坐？”

“因為我哥哥是除了我爹爹以外，天下最厲害的人，別的人都不可靠。”安苒理所當然地說。

許牧笑著揉了揉安苒的頭。

這話卻讓蘇武想起了蘇文豐和蘇欣，他的哥哥才是天下最厲害的人，他也有一個這么可愛的妹妹，當年他剛學會駕車的時候，蘇欣對他也是這么崇拜，他還自己駕車帶著蘇欣出去轉了一圈，結果當然是被爹娘抓回來教訓了一頓。

“上車吧。”蘇武一邊說著，一邊跳上了馬車。

許牧也上了車，并把安苒拉了上去。

馬車一路安穩地到了碼頭附近。河邊的柳樹枝條還是光禿禿地垂著。

他們三人下了馬車，蘇武對許牧和安苒說：“這里到京城那么遠，你們一路上要注意安全。”接著他又對安苒叮囑道：“特別是你，跟你哥哥跟緊一點，別又被壞人拐走了，讓許牧擔心。”

安苒不服氣地說：“你放心好了，我哪有那么笨。”

蘇武笑笑也不在意，轉頭又對許牧說：“你們到了京城，一定要給我寫信。”

“好。”許牧答應著，他停頓了一下，調整了情緒又接著說：“感謝這段時間蘇家對我們的照顧。”

“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客套話，平常在家里就你陪我的時間最多，我一直拿你當親兄弟看待。你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蘇武說，“還有，你這一去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不要把我忘了，要記得，在永安還有我這個朋友。”

“當然，我永遠都會拿你當兄弟。”許牧拍了拍蘇武的肩膀，“時候不早了，船要開了，你還要去孫府給大小姐報信，快回去吧。”

“我看著你們上船。”蘇武說。

蘇武將許牧和安苒送到登船口，“我們要上船了，別送了，快回去吧。”許牧對蘇武說，“你自己駕車回去路上要注意安全。”

“我會的。”蘇武答應著，“你們出門在外也要萬事小心。”

許牧牽著安苒上了船，他們來到船頭的甲板上，卻見蘇武也還站在岸邊。許牧朝著蘇武揮手，蘇武看到了他們，也揮手回應著。

“你快回去吧！”安苒朝著蘇武喊道。

“船開了我就走！”蘇武回答。

蘇武一直生活在這里，身邊的人都是從小就認識，一直都在的，他從沒有真正經歷過離別，直到最近，接連大哥入獄，妹妹出嫁，現在，連許牧和安苒也走了。

蘇武看著河邊的柳條，突然想起書院的先生說過，贈柳是挽留的意思，有人離開就要贈柳，表示對他的挽留。許牧乘坐的船已經要開了，可他還沒有給許牧贈柳。

想到這里，蘇武趕忙跑到柳樹邊去折柳條，偏這柳條怎么都折不斷，眼看著船已經啟動了，蘇武猛地一拽，柳條被拽了下來，可他的手也被枝條劃破了。

蘇武顧不上手上的傷口，他舉著柳條朝著甲板上的許牧和安苒揮舞，船已經離岸，這柳條注定無法送到他們手上。蘇武一邊揮舞著柳條，一邊沿著河岸追著船，直到再也追不上。

他累得彎腰用手按住膝蓋喘著氣，這時候他才注意到手上的疼痛，他沒有在意。他看了看手中的柳條，這個季節的柳條還沒有抽芽，光禿禿的一點兒都不好看。

蘇武生氣地將柳條扔在地上，不知道他到底是氣柳條太丑，還是氣無法將柳條送到許牧的手上，不爭氣的眼淚模糊了蘇武的雙眼。他還是氣自己注定無法留住許牧吧，就像他也沒有辦法留住大哥和蘇欣一樣。

蘇武就這么任由眼淚在臉上流淌，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起身用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又走到河邊抄起水洗了一把臉。他還要去孫府找蘇欣，他是男子漢，有些事情是他必須要承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