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還在蘇府門口望著蘇欣離開的方向出神,卻聽身后有人喊他:“小蘇公子。”
“大劉哥,你怎么來了!是不是有哥哥的消息了?快請進。”大劉的到來讓蘇武有些欣喜。
“我還有差事要辦,就不進去了。陳先生讓我順路來給你們報個信,蘇大人的案子三日后宣判,會判流放嶺南。”大劉說完還不忘安慰蘇武,“負責押送的人中有與我相熟的,我會與他打好招呼,讓他多多照應蘇大人。”
蘇武趕忙進去將這個消息告訴蘇老爺和蘇夫人。對于蘇家來說,這不知道算是個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犧牲了整個蘇家,最終還是要判流放。”蘇老爺無力地嘆了一口氣,“不過終究是保住了性命,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
蘇武說:“也許還能等到冤案平反的那一天,只要我們能翻案,大哥就能回來。”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翻案談何容易呢,只能盡力而為吧。
蘇夫人吩咐蘇武:“你明天去孫府給欣兒報個信兒,多寬慰寬慰她,也好讓她安心些。”蘇武答應。
這時,管家和門房都帶著打包好的行李來到了大堂。
管家已經年過半百,門房是個年輕的小伙子,兩人對著蘇老爺和蘇夫人跪下磕了個頭。管家先開口,“我在蘇府干了大半輩子了,老爺和夫人待我不薄,今日離開有萬般不舍。”管家說著說著就有些哽咽。
“你們快起來。”蘇夫人被氣氛感染得也不舍得哭了起來。
“是啊,你剛跟著我的時候還是個小伙子,一轉眼我們都老啦。”蘇老爺也感嘆。
管家在蘇府服務了三四十年,對管家來說,蘇府就是他的第二個家,蘇老爺和蘇夫人也待他如同親人一般。現下蘇家的狀況已經沒有余力再養一個下人了。那些長工早已遣散,余下的都是賣身在蘇家的,蘇老爺也早就跟他們說好,留到蘇欣出嫁的時候,操辦完婚事就可以各自回家。蘇老爺會將賣身契全部返還,放他們自由。
“你們兩個是同鄉,一路上正好可以互相照應。”蘇夫人將他們的賣身契遞到他們的手上。
“天晚了路不好走,我們就先告辭了,請老爺和夫人保重。”管家領著門房離開,推開蘇府側門,兩人回望園中景象,本來精致的園林院落,現在已經雜草叢生。有一把掃帚倒下來橫在路中間,管家走過去拾起掃帚靠在墻邊,又看到水缸的蓋子沒有蓋實,怕落了臟東西,管家把蓋子蓋好,才又朝門口走去。剛走了兩步,刮起了一陣大風,管家想起水缸的蓋子應該是被風吹開的,他將包袱放在一旁,搬起一塊石頭,壓在了水缸的蓋子上,又把剛剛那把掃帚也倒過來,橫放在墻邊,用石頭壓好。
做完了這些,管家才又背起他的包袱,“走吧。”
管家和門房從側門離開了蘇府,又繞到正門外面。
“我走啦。”管家看著蘇府的牌匾說,像是對著自己的大半生告別。
門房也看著蘇府緊閉的大門心情復雜。他自賣身到蘇府就一直看著這扇大門,所有的人進進出出都在他面前經過。每天對著一扇門,他也曾覺得無趣,他想著會不會有一天,哪個主子從門口路過的時候會注意到他,能把他提拔到別的崗位上。他也想過要是哪一天能贖身就好了,他要離開蘇府,不要做下人,要挺直腰桿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現在賣身契已經在自己的手里,只要去官府登記一下,他就再也不是別人的奴仆了。可是真的離開這扇門的時候,他又有些迷茫。離開這里他以后的生活怎么保障呢,他一無所有,如果出去做工,還能遇到蘇家這樣和善的東家嗎?
夕陽的余暉斜照進了蘇家的大堂里,家仆們都已陸續離開,蘇夫人喚來許牧和安苒,“本來答應等你找到家人便放你離去,現在倒是我先食言了。”蘇夫人心中不忍,兩個孩子離開了蘇府又能去哪里呢。
安苒看著許牧,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她緊張,她害怕哥哥不去京城。
許牧說:“夫人愿意收留,我和苒苒已經感激不盡,我會繼續尋找我的家人,但是線索不多,我甚至不知道他們在哪座城市,天下之大,無異于大海撈針。我打算先帶著苒苒去京城找她的父親。”
聽許牧這么說,安苒有些開心,那么久那么久了,終于可以離開這里,去找爹爹了。于是,安苒很豪爽得承諾:“等找到我爹,我就跟我爹說,讓你住我家,你在京城慢慢找,說不定你的家人也在京城呢。”
“好。”許牧也開心地答應。
聽到他們這么說,蘇夫人也稍稍安心,“今天天晚了,你們再住一晚,明天再走吧。小武跟你感情深,你這一走他肯定受不了,到了京城記得寫信回來報個平安。”
“我會的。”許牧答應。
許牧和安苒現在都住在蘇武的院子的偏房里。他們回到院子的時候,正看到蘇武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許牧走過去坐在蘇武身邊,安苒也跟著坐在許牧旁邊。
“你們也要走了?”蘇武說。
“明天就走。”許牧回答。
“大哥不在,欣兒也嫁人了,你們也要走了。這么大的蘇府,現在只剩下我和爹娘了。”蘇武感慨。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我們還可以經常通信。”許牧說。
“好,我還沒去過京城,你去了那邊看到什么新奇的東西都要告訴我。”蘇武說,“還有,小安苒,你爹是大官,要是找到了你爹,能不能跟他說說我大哥的事,我大哥肯定是被冤枉的。幫我問問有什么法子可以幫我哥平反。”
安苒想起那時的情景還是心中恐懼,但她努力平復著不要表現出來,她明明是親歷者,卻又想不明白蘇文豐為何會牽涉其中還不能洗脫嫌疑,但她知道放火燒了錢府的人不是蘇文豐,“我相信蘇大人是被冤枉的,我一定會幫你問的,希望蘇大人能早日洗脫冤屈。”真的希望嗎?如果無辜的蘇文豐洗脫了冤屈,那么真正縱火的人又會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