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到了,滄州到了!”水手嘹亮的嗓音伴隨著熟悉的鑼聲又在過道里響了起來。
船剛減速準備靠岸時,安苒就已經在收拾自己的行李。這時,她已經背好了自己的小包袱問還在專心讀書的程俊宇:“程大哥!滄州到了,你要跟我們一起下船看看嗎?”
安苒和許牧每到一處都會下船逛逛,而程俊宇卻很久沒有下船了,即便下船也只是采買一些日用品后就即刻回來,絕不會多做停留。
程俊宇猛地放下書本,“到滄州了?你們等等我,我要下船的。”他立馬開始收拾東西,“到滄州之后,離京城就近了,從這里出發,不出三天就能到京郊碼頭。我要下船找個信局,寫信告知我叔父,讓他來接我。”
“你有叔父在京城嗎?”許牧問。
程俊宇回答:“對!我有個叔父家住在京城,出發之前,我爹已經寫信告知叔父,叔父答應讓我正式進入太學之前便住在他的家里。”
“出門在外能有親人照應真好!”許牧感嘆,“我也有個師姐在京城,從永安出發時也給她去了信,我跟你一起去信局,也給我師姐寫一封信,告訴她我們快要到了。”
“哥哥不僅有師姐,還有我呢!等我找到我爹,我就是哥哥在京城的親人!”安苒可不想輸給突然冒出來的師姐。
許牧欣慰地摸了摸安苒的頭,“苒苒當然是我的親人。”
安苒好奇地問:“哥哥的師姐是什么樣的人?”
許牧想了想,說:“師姐現在是什么樣的人呢,我也不太清楚。她還在師門時,我還很小,只記得她很溫柔,很漂亮,對大家都很好。后來她就離開了師門,聽說是去了京城,我給她寫過信,她也曾讓人捎來很多京城的特產。之后很多年都沒有聯系過了,這次我離開師門時,師父曾交代,如果我去京城便可以去找她。”
“既然哥哥的師父這么說,那師姐一定是個很可靠的人吧。”安苒也開始憧憬起師姐,同為女子,她不僅不用依賴別人,反而能成為別人的依靠。等自己長大了,也能成為那樣的女子嗎。
說話間,程俊宇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我收拾好了,我們走吧!”
“走!我們去問問佳月姐姐要不要一起!”安苒率先走出門。
李佳月就住在二層的另一邊過道中間的房間,安苒他們穿過過道,快到李佳月的房間門口時,正遇見李佳月從里面出來。安苒趕緊朝她招手,“佳月姐姐!”
李佳月也招手回應,“我正要去找你們呢!我們一起走。”
“滄酒佳釀醇又香,一杯入喉滿春光!”“稀甜的棗兒來,嘗一個再來買啦!”滄州碼頭往來人群熙熙攘攘,各式叫賣聲不絕于耳。
李佳月看到一個熟悉的東西,“哎!是金絲小棗!我前兩年在一個游商那兒買過,別看個頭小小的,吃起來卻比我們杭州的棗子香甜。”
同樣來自杭州的程俊宇來了興致,“是嗎?我也要嘗嘗,給我也稱一斤。”攤主是個裹著藍花頭巾的大娘,她將包好的小棗遞到程俊宇手中。
程俊宇捏起一顆放入口中,“確實好吃,你們也都嘗嘗。”他一邊說一邊把小棗捧到許牧和安苒的面前。他們吃完之后都對這金絲小棗贊不絕口。
許牧說:“不知道師姐有沒有吃過,我也買一些帶給師姐嘗嘗。”安苒跟著說:“那我也要買一些給我爹嘗嘗!”
“好!”許牧笑著答應,然后轉頭對攤主大娘說:“給我多稱一些,分兩份裝。”“好嘞!”攤主麻利地打包著棗子。
程俊宇詢問:“大娘,請問這附近哪里有信局?”攤主大娘接過許牧遞過來的銅板后,用手往旁邊一指,熱心地說:“那邊往前一直走,走到頭左拐就有一個信局,就在水月寺斜對面,從這兒過去可有點兒遠呢,你們往前走,路上要是找不到就再問問別人。”
“謝謝大娘,我看這路上挺熱鬧,我們正好逛著過去,也算是游歷過滄州了。”程俊宇說完,四人一齊朝著信局的方向走去。
“我們走了快有四里路了吧?怎么還沒有看到信局?”李佳月已經走累了。
許牧說:“快到了,前面那個黃色屋頂的應該就是水月寺。”
“那信局就在這附近了!”安苒往前跑了幾步,向周圍環視一圈便找到了信局的招牌,“在那兒!”
信局的旁邊就有賣信紙的攤位,程俊宇和許牧坐下來開始寫信,安苒也學著哥哥的樣子要了一張信紙,雖然那么久都沒有收到過爹爹的回信,但是她仍然相信,這封信寄出去,爹爹就會在碼頭等她。
李佳月在一旁看他們三人都在寫信,感嘆道:“真羨慕你們,有信可寫,不像我,寫了信也不知該寄去哪里。”
程俊宇提議說:“那你也可以寫信給家里報個平安。”
李佳月的情緒更加低落,“我家里沒有人了。”
安苒小心翼翼地問:“佳月姐姐也沒有爹娘嗎?”
李佳月故作輕松地說:“我爹是個混蛋,只知道賭錢,有一次輸光了家里一年的收成,被我祖父狠狠地打了一頓,他就跑了,那時候我還不記事,過了兩年,我娘改嫁了,再也沒有見過面。是祖父和祖母把我撫養長大,他們相繼去世后,家里就只有我一個人了。要不是遇見許林,我都不知道我的日子怎么過下去……”說著說著,李佳月就哽咽了起來。
安苒把自己的手絹遞給李佳月,“對不起,我不該問的。”程俊宇也自責地說:“我就不該提什么給家里寫信。”
許牧安慰道:“等我們到京城找到許林,我們就都有家人了。”他說著突然反應過來,“我,還有苒苒,我們就是你的家人啊!”
李佳月用手絹蘸去眼眶里即將流出來的淚水,吸吸鼻子說:“對,都過去了,現在,我有你們這些家人和朋友了。”她笑著說:“我的信已經寄到了,你們也快把信寄了吧。”
等安苒想明白李佳月話里的意思,開心地拿起三只信封,給許牧和程俊宇一人發了一個,然后折好自己的信紙塞進最后一個信封。她在信封上工整地寫上地址,晾干墨后,便交給了信局的掌柜。
這時,程俊宇和許牧也已經寫好了地址,正在晾墨。安苒注意到許牧寫的地址很特別,“師姐住的地方叫百花閣嗎?聽起來很漂亮。”
李佳月聽到也湊過來看,“你的師姐是做生意的嗎?我覺得百花閣聽起來像是賣花的地方,也可能是賣脂粉的。”
“我也不清楚師姐是做什么的,百花閣是什么樣的地方,等我們到了就知道啦。”說完,許牧便將信交給了掌柜。他心想:不知道見到師姐的時候還能不能認出彼此呢。
“我怎么覺得……嗯……呃……”程俊宇欲言又止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安苒追問:“覺得什么?”
程俊宇尷尬地笑了笑,臉紅地說:“沒……沒什么,應該不是我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