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懷安敲了敲棺材內(nèi)里的底部,又敲了敲棺材外壁,四處摸索,并無夾層。
他不死心,將嚴翁的尸身抬出棺材,妥善安放后,把棺材放倒,一眼看去,棺材底部似有什么紋路!
棺木顏色頗深,時懷安蹲下身去,對著光一寸一寸探過去,發(fā)現(xiàn)確實有起伏的紋樣線條,他道:“棺材底部有紋樣,取紙墨來,將這紋樣拓下來?!?/p>
“是,是?!标戠咭部戳藗€真切,連忙準備去了。
陸邕小心地將紋樣拓在紙上,此時能清晰地分辨出,紋樣上是一只伸展翅膀,卻被繩索纏繞層層綁縛的鳥,鳥的腳底有火紋,頭頂有水紋,看不出是何種鳥,只是這紋樣瞧著詭異的很,被刻在棺材底,不知是何用意。
而且這紋樣和棺材融為一體,應(yīng)是先刻了紋樣,再上的漆,如此看來,這洪記壽材鋪,一定知情。
時懷安問陸邕:“你可曾見過這紋樣?”
陸邕一直在看此圖,聽到時懷安問自己,抬頭道:“倒是不曾見過,不過將紋樣刻在棺材底部,有些古怪?!?/p>
時懷安也這般認為,他吩咐道:“讓人再拓一張圖,拿去洪記壽材鋪問問,到底怎么回事?”
“是。”陸邕很快又拓了一張圖下來,讓捕快帶著去西市了。
嚴小郎君也覺察出他們恐怕被利用了,便道:“少卿,可要去查查那術(shù)士,我還記得他的扮相。”
“如此甚好,煩請嚴小郎君告知捕快,讓捕快去坊市打探一番,那人若真是術(shù)士,或許還能尋到蹤跡,那人若是有人刻意假扮,只怕就蹤跡全無了?!?/p>
嚴小郎君點了點頭,將自己所知告訴捕快。
只怕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時懷安微微蹙眉,從靜住寺的案子可以看出,這生事之人喜好宣告他的存在,又太過擅于隱匿,這案子要如何查下去?接下來還會有其他尸骸被發(fā)現(xiàn)嗎?
肯定有的,若是五行,只現(xiàn)其二,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尸塊,并不僅僅是四肢或者軀干,而是特定的部位,這一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用意!
陸邕見時懷安在走神,知曉他在思索案情,便對嚴小郎君道:“您放心,少卿定會盡快查出分尸之人,給你們一個交代,只是令堂與……舅父,得送去大理寺過審,家中一切,日后便要靠您主持了。”
嚴小郎君愣愣地看著陸邕,頓時覺得身上被壓下了千斤重擔(dān),嚴小郎君回頭看向阿娘,欲語淚先流,又看了看死狀猙獰的嚴翁,也不知是否應(yīng)該去找其他壽材鋪,重新定做棺材。
暫且沒有其他發(fā)現(xiàn),時懷安等人離開青龍寺往回走,現(xiàn)在已是辰時二刻。
還未到大理寺,有捕快尋了過來,看到他們一行,急聲道:“少卿!少卿!修政坊!”
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捕快身旁還跟著一個人,陸邕無暇顧及,急聲問道:“修政坊也發(fā)現(xiàn)尸塊了?”
捕快使勁點了點頭,說不出話來。
這一處接一處的,總感覺被什么牽著往前,時懷安問:“在修政坊何處發(fā)現(xiàn)的?”
捕快咽了口唾沫,一旁的男子神色地莫名道:“回少卿,小人是巡街使徐光,尸塊最先是一位婦人發(fā)現(xiàn)的,她說、說這是在殷屠戶的肉攤上買的肉?!?/p>
時懷安頓時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慶幸這會謝行之不在,便抱拳道:“煩請徐使帶路。”
走了兩步,時懷安突然頓住,行在他身后的陸邕來不及停步,差點撞了上去。
時懷安問道:“尸塊是何時發(fā)現(xiàn)的?”
徐光答道:“是辰初?!?/p>
時懷安面容嚴峻,心中思索著,不僅是尸塊的部位,案發(fā)的時辰似乎也有講究,
第一案是寅時初,第二起是卯時初,第三起是辰時初,難不成每個時辰之初,便會有一個案子嗎?這也太過匪夷所思了些!
眾人在徐光的帶領(lǐng)下,來到修政坊,此處房屋散落分布,住的大多都是些尋常百姓,這會都在熱熱鬧鬧地慶立春,看到巡街使紛紛打招呼,見著時懷安等生面孔,都忍不住悄悄打量。
此時,修政坊臨近晉昌坊的一個肉攤上,圍了不少人,指指點點,為首的一個身量豐腴的大娘,她正破口大罵道:“殺豬的,你還是不是人?這明明是人肉,你還敢賣?!你是不是殺人了?是不是殺人了!?”
“就是!就是!”周圍的人們都跟著起哄。
“殷屠戶,你殺豬殺多了,還學(xué)會殺人了?”
殷屠戶高高瘦瘦,他面不改色一邊剁肉一邊笑得不陰不陽道:“李大娘,你說這是在我攤子上拿的,我怎么不知道,也沒見你給錢啊?”
李大娘地動了動眼珠子,心虛道:“給什么錢,這是人的腚,你殺了人,還敢賣肉要錢?”
殷屠戶冷哼了兩聲道:“這真要是老子做下的,老子能將人肉放在肉鋪上壞自己的生意?”
是啊,圖什么呢?原本七嘴八舌的人們靜了靜。
李大娘不甘心,撇嘴道:“我不管,賠錢,快賠錢!”
殷屠戶將剁肉刀往案板上狠狠一剁,狠厲道:“你不是說老子會殺人嗎?要不要老子殺給你瞧瞧?!”
李大娘一哆嗦,身子一扭,就往地上一坐,撒潑道:“大伙兒快瞧?。⊥缿魵⑷藚龋⑷藚?!”
殷屠戶懶得理這婆娘,拿了刀繼續(xù)剁肉,往日,他都在東市賣肉,今日立春,他一早就將幾家大主顧所需的肉都配齊送了過去,收了攤,想回家喝些酒慶賀慶賀,奈何街坊鄰居都想在今日買些肉,吃頓好的。
有錢不賺是王八蛋,殷屠戶又取了存的肉出來,就在家門口支了個攤兒,賣起肉來,不料碰上這么個潑婦,真是,他還想早些去喝酒呢。
好些要買肉的人,也不敢得罪殷屠戶,都規(guī)規(guī)矩矩買了肉離開了,只有李大娘還在地上哭天搶地。
時懷安他們看到時,就看到這一幕,時懷安問身邊的徐光:“尸塊就是這位婦人發(fā)現(xiàn)的?”
徐光點頭道:“是,辰初那會,小人正在巡街,記得更鼓剛過,那李大娘突然開門沖出來,抓著小人就說殷屠戶家賣人肉,還拿給小人看了,小人讓她先在家中等候,沒找到她去找殷屠戶麻煩了?!?/p>
方才他們?nèi)ダ畲竽锛铱催^了,無人在家,這才來殷屠戶家這邊。
捕快們的到來,讓人群自動分開,李大娘一見是官差,立馬爬起來道:“官爺!官爺!快將殷屠戶抓起來!他,他殺人了!吶,證據(jù),證據(jù)在這!”
李大娘指著肉案上的布包,得意地看著殷屠戶,殷屠戶冷冷地掃了眼時懷安等人,嗤笑一聲,繼續(xù)剁肉剔骨。
殷屠戶的手法嫻熟,工具齊全,確實像是會分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