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懷安對天子拜了下去：“陛下，這次的陣法得以阻止，保住整個長安城，這二位居功至偉，理應受到禮遇，他們又對微臣有恩，微臣若不能親自將他們安葬，以后下了黃泉怎么有臉再見他們？”

哼，殺了你，你們黃泉路上做個伴可好？朝元星君心中不滿，面上絲毫不為所動：“他們是我的人，怎么處置當由我來定奪?！?/p>

“星君您打算如何處置？他們已經殞命，您應當也會讓他們風風光光的下葬，既如此，由在下來置辦，又有何不可？方才陛下說，這是陛下的人，這會星君您又說是您的人，您……是打算越過陛下嗎？”

此言誅心啊，朝元星君拂袖斥道：“休得胡言，我不過是怕有人利用他們，做下不利于陛下之事罷了。”

時懷安面露不解：“星君此言何意？若他們還活著，尚可利用，他們已經離世，區區兩具尸身能做什么？為何我要帶走兩具尸身，星君的反應如此大？可是有什么不可告知人之密怕被……”

“放肆！”朝元星君被時懷安氣得不輕，秘密肯定是有，這尸身倒也不會泄露什么，不就是怕這根本不是尸身嗎？

此時天子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先前星宿門的暗探生死更替他從來不過問，他信任朝元星君，星宿門怎么處置下屬，也是門主的自由。可今日，朝元星君無論如何也不肯讓時懷安帶走這兩具尸身，確實有些不對勁，難道星宿門當真是存了不純的心思？

朝元星君察覺到天子的眼神不善，暗叫不好，自己苦心經營這么久，因為時懷安這個臭小子的幾句話，就讓天子多了幾分猜忌，真是可恨！

幾個轉念，朝元星君收斂了氣焰，冷聲道：“我們有自己處置下屬的方式，本不得由他人干涉，既然時少卿非要還恩，那便將尸身交給少卿，還請少卿能替他們安排好后事。”

“在下一定?！睍r懷安躬身一禮：“多謝星君成全?！?/p>

“不過，依照規矩，尸身是要驗驗的?！背蔷脑捨绰湟?，快速從袖中抽出了匕首，利落地在顧玄虛和顧青房的臉上各劃了一刀。

朝元星君定睛看去，兩具尸身并未戴人皮面具，臉上的傷口出血量極少，看來確實是他們，也確實已死，血已經不流動了。

時懷安卻在刀光閃動之時，立即護在了天子身前，他看著朝元星君的動作，他并未阻止。

朝元星君驗罷，收了匕首，對天子躬身道：“屬下讓陛下受驚了，請陛下責罰。”

天子在看到匕首之時，確實受了驚，前不久才遭到行刺，這心里還有陰影，他此刻面無表情道：“無妨，你也是想要查驗清楚，以防有詐。”

“多謝陛下體諒。”

“既然此次折損二人，你速去安排頂替吧?！?/p>

“是，屬下告退?！?/p>

朝元星君離開了，時懷安才松了一口氣道：“陛下，這位朝元星君能隨意出入您這里，還能攜帶兇器，著實有些不妥……”

天子看了時懷安一眼，時懷安躬身道：“微臣擔憂陛下安危，有所僭越，請陛下恕罪?！?/p>

天子擺擺手道：“你先下去吧，盡早查出兇徒，讓這二位義士入土為安?！?/p>

“是，微臣告退?！睍r懷安喚了人進來，將顧家姐弟二人抬出去。

他正要退下，天子突然開口問道：“這一路上，可有遇到其他通曉奇門術數之人？或是出現與這二人熟識之人？”

時懷安微怔，旋即答道：“回稟陛下，微臣只遇到這二人，不曾見過其他懂奇門術數之人，也不曾見這二人與其他人有接觸，不過微臣與他們二人有時會分頭行動，或許微臣看不到的地方，還有其他能人吧?！?/p>

天子的面色幾變，沉聲道：“你下去吧，今夜之事……”

時懷安自是明白天子的意思，低聲道：“今夜，微臣不曾見過您與高總管以外的其他人，微臣告退。”

天子擺了擺手，時懷安后退離開。

這星宿門的水深得很吶，今日與星宿門的梁子算是結下了，時懷安想著，帶著人回了自家宅院之中。

宅中前院已經設下了靈堂，時懷安讓人將姐弟二人放在了靈堂之中，便打發人下去了。人都走后，有一鬼魅般的身影從帳幔后面轉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時懷安面前。

時懷安絲毫不驚訝，拱手道：“蕓姑，他們二人就交給你了?！?/p>

那被黑衣包裹著的人啞聲道：“放心，你去吧?！?/p>

“多謝?！睍r懷安謝過，又看了眼榻上躺著的二人，轉身離開，并吩咐宅中的下人不遠不近地守在靈堂周圍。

靈堂之中的黑白帳幔搖曳，那黑衣老嫗轉身，慢慢走向榻上的人，手中銀光閃現……

陣法是阻止了，可幕后人還隱在暗處蟄伏待機，隨時都有可能再次出手，時懷安去了大理寺，翻閱所有涉案卷宗，尋找幕后人的線索，隨后又去仵作間，將帶回的所有的尸塊又一一復檢了一遍。

亥時死的校事郎鄒萬通的右腿也已經送了回來，斷口處確實有腐尸水，而其他的尸塊，并沒有腐尸水的痕跡。

時懷安微微出神，除了亥時，其他時辰的尸塊都是提前準備好的，而校事郎死時，負責分尸的殷屠戶已經被捕入獄，無法再分尸，會不會是幕后人斬不斷校事郎的腿，才用了腐尸水？

恐怕只有這種解釋了，時懷安緩緩走出仵作間，天亮了，日光并不耀眼，他又再次回到桌案前，邊翻看邊整理案卷，陸邕查到與蜀紙有關之人太多了，后宮之人，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都用此紙，其中牽扯到奇門之術的，似乎沒有。

秦伯遠給的后宮近一個月內，莫名死亡之人的名冊當中，并沒有無端丟失尸塊，還有襲擊他們的弩箭，箭身上并沒有標記，幕后人行事很謹慎。

不過這幕后人殺校事郎，不會沒有原因，能和一個太史監的校事郎結下矛盾的，同為朝官的可能性比較大。

幕后人知曉梅妃的胎記，這要收買上陽宮的侍婢，知曉宮中御用鼓匠是誰，這要在宮中打聽，涉案人員如此多，背景復雜，還都與當年參加政變之人有關，這都是隱秘，再加上能接觸到蜀紙，能在皇宮池子之中放置尸塊……

種種跡象都表明，幕后人熟悉朝中和宮中之事，并且有機會進出皇宮，這樣的人，會是誰，會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