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得云里霧里,時懷安和顧玄虛的面色卻是變了,顧玄虛道:“少卿,我去之前的三處查看一下,那些尸身的后腦上,是否也有圖騰。”
時懷安點頭應允:“你們姐弟二人同去。”
“是。”二人應下,雙雙向外趕去。
時懷安深吸一口氣,上前檢驗,尸身沒有外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是窒息而死,只是唇角有些微粉末,竟然又是寒食散。
時懷安問道:“主持,這慧覺平日里有服用寒食散的習慣嗎?”
主持一愣,其他僧人也愣住了,有僧人小聲問道:“師兄,寒食散是什么?”
“不知啊……”
時懷安怔了怔,問道:“你們有沒有見過慧覺服用什么深色粉末?”
眾僧人搖頭:“慧覺食宿都與大家一起,規矩得很,應當不會胡亂服用什么寒食散。”
“我們來此之前,慧覺在做什么?”
“我們都在各自的房中打坐休息,慧覺應該也是如此才對。”
“方才聽到官爺們過來的動靜,我等都出來相迎,倒是不見慧覺出來。”
奇哉怪也,先前舞伎的案子中,因衣服上涂了磷粉,判斷有人謀殺,可接下來這三起案子更像是自殺,兇手根本沒有留下蹤跡。
主持是知曉寒食散的,這寺中死了人,還與寒食散有關,他六神無主,低聲對一旁的一個僧人道:“將方才之事速速去報給高總管。”
“是,主持。”僧人離開了,別人輕易見不到高力士,他們寶壽佛寺的人卻都是受高力士庇佑著的。
時懷安將目光移到了李太白身上,他和謝行之帶著李太白去了無人的廂房里,問道:“太白君,今日您為何會去紅綃閣?”
李太白這會清醒了一些,緩了緩道:“紅綃……噴寶猊香燼、麝煙濃,馥紅綃翠被……”
時懷安忍不住打斷道:“在下失禮,現在可不是作詩之時,請您告知與我,為何今日恰好去了紅綃閣。”
李太白睜大雙目,看了看時懷安,道:“紅綃閣……有酒,有美人……只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吶……”
時懷安望著謝行之,問道:“您當初是如何與他攀上交情的?”
謝行之回憶道:“當初……他卷入了一個案子……我恰好過來處理……”
時懷安點頭道:“我明白了。”
他又不死心地問:“太白君,您為何又要去云來酒肆?”
李太白正色道:“我……我在酒肆之時就說了,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時懷安氣笑了,他又問:“您又為何去歸元堂?”
李太白道:“大醉一場,自是要醒來……處世若大夢,胡為勞其生?所以終日醉,頹然臥前楹。覺來眄庭前,一鳥花間鳴。借問此何時?春風語流鶯。”
謝行之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李太白啊李太白,出口成章不是這般用的。
時懷安卻收斂了氣焰,再問:“您又為何來這寶壽佛寺?”
李太白雙目微闔道:“……寶壽佛寺……佛寺顯靈……早服還丹無世情,琴心三疊道初成。遙見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謝行之好言勸道:“先去查其他的吧。”
不想時懷安仿佛沒聽到一般,對李太白道:“您起初因美酒美人,慕名而去紅綃閣,卻沒想道閣中的美人出了事,掃了興,您便又去了云來酒肆,可沒想到酒肆中也出了事,且您陷入夢魘之中,您想要盡快醒過來,便去了熟悉的歸元堂,您喝下醒酒湯之后,有一瞬間的清明,卻又覺得似夢似醒,您想借佛寺的法力助您破除夢魘?”
謝行之驚愕,李太白卻站起身來,握住時懷安的手道:“知己,你懂我。”
竟然,猜對了?謝行之目瞪口呆,明明能用正常話語解說明白的,為何要念些不太著邊際的詩?
時懷安又問:“您可是不慎吞服了寒食散?”
李太白搖頭道:“并非不慎,而是我想試試服下這寒食散,是否真能飄飄欲仙。”
時懷安問道:“您是在何處服下這寒食散的?”
李太白道:“就在紅綃閣,遇到行之兄之前。”
時懷安道:“您在混沌之中,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
李太白道:“……遙見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時懷安道:“您這是見到了想見之景,是否有聲音指引您呢?”
李太白點頭道:“有聲音,訴我心中所想,我想亦為他言。”
“明白了,您確實是有大智慧之人。”時懷安點頭,又對謝行之道:“寺卿,您這好友堪稱良師益友。”
“啊,是啊。”謝行之應和著,心里卻在犯嘀咕。
李太白也笑道:“從此,你也是我的小友了。”
時懷安受寵若驚道:“那確是在下之榮幸,太白兄暫且休息,時某還有要事。”
李太白揚聲道:“小友且去,歸來之時,再與我痛飲三百杯!”
時懷安拱手笑道:“一定。”
時懷安出了廂房,謝行之還在云里霧里,李太白倒是高興的緊:“……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時懷安找到主持時,主持正在山門前翹首以盼,準備恭迎高力士,寶壽佛寺所在的來庭坊離興慶宮不遠,這會高力士應該已經快到了。
“主持大師,是您通知高總管來的嗎?”
見時懷安如此問,主持莫名有些心虛,面上卻不顯:“確實是老衲,事態嚴重,還是請總管來此為好。”
時懷安瞇了瞇眼:“這個時候出宮,可不見得是好事啊。”
“為何?”主持不解。
“直覺。”時懷安如此回答,他側頭對趙煦然道:“待會若有什么變故,無必要護住高總管。”
“是。”趙煦然應下,主持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難不成,還有什么陰謀嗎?
主持正要問,高力士的駕輦已經到了。
“恭迎總管駕臨——”眾人躬身行禮。
高力士點了點頭,一眼見到時懷安,眉角動了動,最近為何哪里出事哪里就有他?
“都起來吧,先進去。”高力士吩咐著。
“是——”眾人待高力士的儀仗跨過山門后,起身相隨。
院中,高力士屏退了眾人,只留主持,時懷安和趙煦然,護衛不遠不近地戒備著。
高力士問道:“誰來說?”
主持看時懷安,時懷安卻道:“總管,您不該出來的。”
高力士的心頭一跳,探問道:“聽說寺里平白無故地死了位僧人,又扯上寒食散,雜家能不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