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計利索地說完，就趕緊去了后面的醫館，只是等了良久，還不見人出來，時懷安當機立斷，帶人往里走去，迎面就碰上了那伙計。

見那伙計面色倉惶，時懷安心下一沉，問道：“是不是何藥師出事了？”

那伙計先是一驚，又忙不迭地點頭道：“是，是，官爺，您快隨小人來。”

醫館的內間是醫藥師們休息之處，有不少醫書和藥材，此刻醫書散亂，藥材滿地，何藥師躺在一地的藥草中間，沒了聲息。

時懷安俯下身來檢驗，何藥師也是剛死不久，身子尚有溫度，面色紅潤，口中塞了很多草藥，時懷安一一取出，伙計看到這些草藥，大驚失色：“這些，這些都是毒草，用來以毒攻毒的，何藥師怎會吞下這些？”

連伙計都認識的毒草，身為藥師，不可能不知曉，可他為何要如此，這何藥師的口鼻中還有大量的寒食散，身子發熱面色發紅，也是吞服寒食散的緣故。

時懷安問道：“方才何藥師與誰共處一室？”

伙計道：“何藥師一連看了好幾位病患，便說要到內間休息，便由另一位孫醫師坐診，何藥師便一直沒出來，也沒見其他人進出?！?/p>

時懷安又問：“你們的藥鋪之中，可有寒食散？”

伙計眼神躲閃：“寒食散？那可是違禁物，我們的藥鋪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時懷安雙目微瞇：“那你自己來看看，何藥師口中的大量寒食散，是從何而來？”

伙計驚駭萬分，他奔到一處柜子前，打開一看，空空如也，只有極細微的粉末，顧玄虛伸出手指沾了些粉末，查驗后道：“還說沒有，這分明就是寒食散！”

顧青房一把抓住伙計的衣領，猛地將伙計拎起來，冷聲道：“有什么內情，從實招來？”

時懷安湊近了顧玄虛，低聲問道：“令姐平日里都如此嗎？”

顧玄虛也輕聲道：“最近收斂很多了……”

顧青房回頭，眼神殺氣騰騰，二人立即噤聲，那伙計結結巴巴道：“官差饒命，我說，我說，何藥師是我們掌柜，他不知從何處弄來了大量的寒食散，平日里有不少人偷偷上門求購，之前說的云來酒肆，就是我們最大的主顧?！?/p>

顧青房這才放了他，道：“火，水，木，真有人布陣？可這時辰，方位，都沒有規律啊。”

時懷安道：“這幾人的死都與寒食散有關，且都是剛死沒多久，他們之間一定有什么關聯，只是我們尚未發現罷了。”

顧玄虛又問道：“你們掌柜平日里有沒有定期會去之處，或者有沒有誰定期會來？”

伙計正在回憶，看到顧青房的拳頭又硬了，立即脫口而出道：“寶壽佛寺，掌柜每個月都會去寶壽佛寺祈福?！?/p>

寶壽佛寺，之前丑時祭品的藏匿地點。

好似也沒有其他線索了，他們幾人往外走去，卻發現謝行之和李太白也在。

謝行之忽有感應，抬頭看到面色古怪的幾人，神情尷尬，道：“太白兄言，酒喝得太多了，有些不適，想要醒醒酒。”

時懷安問：“為何到這家藥堂來？”

“太白兄執意要來這家，說這家的醒酒湯藥最醇香……”說得連謝行之自己都有些不信。

時懷安將視線落在這位李太白身上，他斜倚在榻上，面色紅潤，半夢半醒地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時懷安蹲身下來，問到：“太白君，您接下來想去何處？”

李太白怔了怔，微微睜開眼，又笑了笑道：“……嗯……去……去寶壽……佛寺……祈?！?/p>

顧氏姐弟相視一眼，眼底滿是錯愕，時懷安定定地看著李太白，道：“去寶壽佛寺，寺卿，您和這位太白君與我們同去?！?/p>

“啊？不是要送太白兄回宅邸嗎？”謝行之還不知發生了何事。

時懷安道：“您這位太白兄今日恐怕不能回去了，您可得看好他?！?/p>

幾人剛出藥鋪，便遇到匆匆趕來的趙煦然和陸邕，以及一眾捕快，時懷安與顧氏姐弟速速上馬，謝行之和李太白坐馬車，浩浩蕩蕩地趕到寶壽佛寺。

主持一見這架勢，又見這大理寺少卿，眉心直跳：“阿彌陀佛……”

主持的佛號還未誦完，時懷安上前道：“主持，一個時辰內可有人失蹤？”

主持驚詫，尚未回答，時懷安和顧氏姐弟已經快步闖了進去，主持和其他僧人趕緊跟上，主持連聲問道：“少卿，少卿，可是出了什么事？”

沒人理會他，都悶著頭往里沖，他們的腳程快得很，主持和僧人竟然追不上。

行到后面大殿前時，眾人齊齊頓住了，主持喘著氣，終于追了上來：“少卿……”

主持順了口氣，正要說話，卻見眾人都看著前方，神情驚異，他也不由地轉過頭去，一看之下，驚得連連后退，跌下石階，后面的僧人趕緊接住他，手忙腳亂地將他扶起來，主持指著前方，說不出話來。

眾僧人這才看到，石階的盡頭，大殿的前方，有一方大銅鼎，鼎中原本是香灰，香客祈福便在此上香，但此時，銅鼎上有個僧人的腦袋，閉目微笑，說不出的詭異！

“是慧覺！”有僧人認出那銅鼎上的腦袋所屬何人，驚叫起來。

“快，快上去看看！”主持驚懼，拉扯著身邊的僧人，眾人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卻發現這不是頭，而是整個身子都埋在香灰之中，只剩下頭顱留在外面。

眾人合力將慧覺的尸身挖出來，卻發現慧覺的后腦上有一個赤紅色的紋樣。

“白虎！這是白虎圖騰！”顧青房失聲叫道：“白虎屬金，香灰屬土，土生金么？不對……”

顧青房抽出匕首，狠狠地刮了下銅鼎，被刮到的地方脫落了，露出金燦燦的內里，顧青房喃喃道：“果然，果然是金的?！?/p>

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太快，眾人都來不及阻止，主持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解釋，可是時懷安等人這會并不在意這個，時懷安問道：“這白虎圖騰是何意？”

顧青房在快速地推演著，她眉頭緊蹙：“之前我以為五行，如今看來，應是四象，第一樁案子，舞伎死于火，那是獻祭給朱雀的祭品，第二樁案子，波斯酒商死于水，獻祭給玄武，第三樁案子，何藥師死于草木，獻祭給青龍，第四樁，慧覺死于金，獻祭給白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