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好久沒有這樣的盛宴了,咸真觀內,下花酒令有,胡亂劃拳也有,擺架投壹有,靜坐弈棋也有,醉酒豪歌引得叫好,穩墨揮毫令人咂舌,站成一圈,赤首揮臂的圍看斗雞,兩人對立,低頭徐展的欣賞文人墨戲.甚至有人抽出佩劍.伴著琵琶聲醉舞.更不用提夜中燈光中的歌舞,白日陣陣贏彩的彩戲。
這樣的盛會已經三日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太陽將落西山的傍晚,才子進行最后一輪的切磋。
十二位教坊琴師把八個人圍在里面,十二把琵琶在夕陽下準備就緒,八個人每人三杯烈酒,此時都臉色微紅的守在各自的琴前。
坐在高臺上的魚玄機頭戴面紗斗笠,只展示出一身柔美的曲線令人浮想。手拿銀鈴的她輕輕晃起,清脆的鈴聲如掉入聲浪湖中的巨石,激起嘈雜的聲響。
十二把琵琶奏三首快曲,二十四支手上下翻飛,八條橫琴彈八首慢調,偏偏要輕撫慢挑。幾百人屏息凝神,盯往已經微微冒汗的八人,但凡有一個錯音,都會被捕捉到。
曲子還沒到一半,一張琴就繃斷了弦。那人卻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氣,握了握發抖的雙手,站起身來向其他七人作揖行禮,退了出去。
當夕陽只剩一個尖頭時,只有一個人收束了琴曲的尾音,看起來輕松自然.睜開眼向眾人作揖:
“承讓了。”
眾人恭賀,他是陳韙。
其實只是長安無名的小琴師而已。
歡宴終于結束了,土人才子們行著離開的腳步時還忍不住回憶與驚嘆。勞工們商量明早天亮再拆去高臺.撤去桌椅,便把東西都雜亂的扔在了這里。頭三日的吵鬧顯得此刻如此安靜。
如眾人所料,陳韙被詩女留在宜真寺,將被引進魚玄機的閨閣,失敗的對手對他打趣,他只是笑著擺擺手。
月亮升起已經有一陣了,天剛黑時點上的薰香味已經添滿了整間屋子,陳韙一個人,并沒看見魚玄機,侍女們轉達魚幼薇的話,陳公子可以在房間里看些藏書消磨時間,她先去浴更衣,再來見陳公子。
陳韙也不急,隨意翻看書架上的書卷,看著魚幼薇的藏書消磨著時間,這些書不僅經典,而且一旁批注也是合宜,不由驚嘆真是位奇女子。
忽然門被推開,盛裝的魚玄機撞了進來,腳步虛浮,眼看一個踉蹌要倒,幸而陳韙手快,扶住了魚去機,現在她身上滿身酒氣,滿臉酒紅更顯楚楚動人。順勢倒在了陳懷中。陳韙只是扶她到床邊緩緩坐下。
“姑娘何必如此,李憶不值得的。”
朦朧雙眼的魚玄機身體一僵,雙眼也少了些迷離。
“小人本是市井琴師,正是李憶推薦才入得教坊教習。今日也正是承恩人李憶之托,來見姑娘。正巧趕上如此事,順水就參了比試?”
“李憶?”魚玄機脫開陳韙的手臂,倒在床上,問:
“李憶托你什么?”
陳韙站起身,從懷中掏出四枚金錠:
“李憶托在下把這些交給魚姑娘。”又掏出一張紙,“說自己對不起魚姑娘,讓魚姑娘尋個好人家。”
魚幼薇醉眼看不真切,只是想:那么,那紙自然是休書。
陳韙在一旁侍立,魚去機許久未言突然發問:
“陳師.我美嗎?”
“沉魚羞花。”
“才氣呢?”
“長安誰不聞姑娘詩文名,剛觀書架上種種書籍,更知姑娘學識;書畫詩文,皆是遠超常人。”
魚玄機自顧自從床上起身,越過陳韙,休書和黃金。
坐到新置的書桌前。魚去機坐到桌前,面對窗外,背對著陳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