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懷君本就身形高挑,上身雪白干凈的立領淺褶襯衫,托著她修長白皙的脖頸和干凈的下巴,秋葉黃的收腰寬大裙擺在她身上絲毫不顯累贅,步態(tài)輕移間,就像是一頁風卷而動的碧梧秋葉,仿佛她在哪里,哪里就是不可觸碰的空中樓景。
阿昌定了定神,上前走近,側過首,將一小綹藏進襯衫領子里新卷的頭發(fā)小心翼翼的挑出來,取過一頂同裙子順色的珍珠羊毛呢平頂寬檐帽,跟在寇懷君身后出了門。
路過客廳的時候,阿順灰頭灰腦的站在留聲機旁,手指卷著西服邊兒,眼巴巴的望著她。
寇懷君目不斜視的徑直走過,管家跟阿嬤等在門口送她出門。
“三爺,我們去哪兒?”上車之后,阿昌在前座回過頭問。
“洋行,阿文很少不打招呼出門,去看看。”
到了洋行總部,問了秘書才知道,阿文根本就沒有來公司,說是下面的地毯廠出了點事,文先生趕去處理了。
阿文做事一向謹慎,聽秘書的口風,應該是阿文封鎖了消息,這些人并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
寇懷君平日忙,生意也只經手少部分阿文和沈寄同他們做不了主的,要不是聽到地毯廠出事,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么間廠子。
阿昌深以為然,于是便道:“三爺,既然是文先生能處理的事,下面廠子里人多地雜,您就別去了。”
寇懷君心想,反正人都出來了,她今天也不想聽戲,成州權貴們邀請郊游騎馬、酒會舞會的帖子倒是堆了一箱,可她更不想去。
“去工廠,我的感覺不太好。”
寇懷君是離開洋行之后才讓司機去的工廠,阿文的手下派了人跟著寇懷君,她的車子走出一段路,電話才打到阿文手上。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寇懷君到的時候,工人們全都聚在廠內的空地上,周圍一股濃濃的燒焦味,車間的位置還冒著烏煙。
寇懷君大概看出發(fā)生了什么事,一個經理模樣的人過來,攔住寇懷君,見她品貌不凡,還算禮貌。
阿昌伸出一只手臂護在寇懷君身前,“這是三爺,還不快讓開。”
那經理臉色大變,連聲鞠躬道歉,寇懷君越往里走,焦味越重。
“怎么回事?”寇懷君問。
那經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了一通,寇懷君挑著重點總算聽了個七八。原來是昨天半夜,廠里庫房突然起火,新織的一批地毯燒掉了大半,滅火之后剩下的,也都被熏壞,無法再出手了。
“工人怎么樣?”
“回三爺,工人當時在宿舍睡覺,跟庫房離得遠,沒傷著人。”
寇懷君來到庫房外,打眼看了一下,“這批地毯交貨是什么時候?”
“就這兩天,最遲明天要全部裝車,還有一部分走船運。”
寇懷君摘下墨鏡,眉頭輕輕的皺了皺,阿昌沉聲道:“你們廠長是做什么的,既然沒有鬧出人命,貨物損毀處置都在工廠的應急備案中,還需要文先生親自下來?”
“是,是,三爺,可是早上火勢滅了之后,鄭廠長親自清點人數(shù),發(fā)現(xiàn)少了兩名車間機器維修工人。可火場里沒有尸體,人就這么平白不見了,廠長打電話給文先生匯報,文先生一聽情況,就說叫我們什么都不要動,等他過來。”那經理把寇懷君領到了辦公樓前,這時阿文急匆匆的從樓梯上下來,幾步沖下臺階。
“三爺來了。”
寇懷君越過他往樓上走,“進去說。”
“是。”阿文沖阿昌使了個眼色,“在這兒看著,別讓人上來。”
阿昌把手上寇懷君的帽子和墨鏡遞給阿文,低聲道:“我心里有數(shù)。”
上樓之后,阿文等寇懷君落座,方才把那兩名失蹤工人的資料遞到了她的面前。
“人是下面經理兩個月前招進來的,家里住址我剛派人去查,是假的。”
“那就是故意縱火。”寇懷君手指在那兩頁薄紙上敲了敲,“怕查到他們頭上,趁亂溜了。”
“或者是受人指使,專門做這行,接一票換一個地方。”阿文跟寇懷君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都知道,如果只是拿錢辦事的賞金閑散人物,追查起來就有些困難了。
“不過,三爺能這么想,就怕有人也這么想。”
這才是阿文最擔心的,如果有人恰好利用了這一點,故意扔出幾個地痞流氓做頂,讓他們結束追查,那真正指使放火的人,可就全身而退了。
“你懷疑是熟人。”寇懷君勾了勾手,阿文繞過辦公桌,過來站到她身邊。
阿文的手掌外側有幾處燙傷,起了豆大的水泡,寇懷君帶著手套的手指輕輕摸過傷處,阿文下意識縮了一下。
“燒都燒了,你還進去火場做什么?”
阿文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說話的聲音低了下來:“我……聞到汽油的味道,不便走漏風聲,自己去查看,不小心就……我沒事。”
“以后別這樣了,你可比這間廠子值錢。”寇懷君松開他的手,往身后的椅背里靠了靠,笑道:“不過,下次再有這種事,還是先讓我知道的好,免得我還要親自從你秘書那里打問消息。”
“三爺,我……”阿文迎上寇懷君的眼睛,又飛快錯開,點頭:“是我錯了,以后不敢了。”
“阿同那邊怎么回事?”
阿文一時還沒有從剛才寇懷君的警告中回轉過來,他啞著嗓子忙回道:“他,他不讓我……”
“哦。”寇懷君冷笑一聲,從座椅上起身,自己拾起帽子往外走,“那你以后就跟著他吧。”
“三爺!”阿文兩步走追上寇懷君,情急之下拉住她的手,“三爺,我錯了。”
他垂著頭,站在寇懷君身后,手不敢松開,卻也不敢抓的太緊。
見寇懷君停下步子,他才道:“沈先生那邊清早接到消息,去秀山的貨,丟了。”
“秀山?”寇懷君轉頭,目光森然的盯著面前的人,身上驟然籠了一層寒氣。
“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