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府上下的小廝,有條不紊的打理著府中事物,婢女便是澆灌著新鮮的花朵,為百花宴做最后的準備。
只見余府南庭的大魚池,兩側站滿了身著淺綠色粗衣的婢女,中間的過道中,小廝小心翼翼的搬著花,池邊緣輪廓為一個六瓣的花型,且花便沿著輪廓擺滿了一圈又一圈。
放眼望去,有著粉嫩嬌艷的芍藥,大朵大朵盛開的月季,還有極具觀賞的杜鵑花,但這些都比不上那不失大氣的牡丹花。
除了要花的新鮮以及擺放的位置要美觀以外,府上也必得重新打扮一番,才不失余府的臉面。
還不等到蘭亭上的長廊里,便就能聽到,姚管家的聲音。
“這燈籠是這么掛的嗎?往那邊再一點。”
“還有這些地方都要抹干凈,留有灰塵便拿你們先試問。”
……
姚管家的聲音很尖,嚇得一旁的婢女連連點頭,手中的活,都不敢耽擱一下,生怕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被責罰。
一切都在順利的進行著。
醉杏樓里,宋念剛梳妝打扮好,欣賞自己的妝容,眉心中間正紅色花鈿,在雪白的鵝蛋臉上格外耀眼。頭發高高挽起美人髻,大朵的牡丹簪花,黃金打造的步搖,垂下來的流蘇,也是鑲嵌著上好的和田玉,發后帶有發排,整張臉看起來都是雍容華貴。
一襲大紅色的長裙,上面繡著一朵一朵盛開的牡丹,牡丹周邊鑲嵌著一粒一粒的珍珠,更是顯得穩重且大氣。
突然老鴇進來,拍著宋念的肩,語重心長的說道:“你雖多次去過這種大場合,但是這次也不能怠慢一二”。
宋念聽著她的話,輕輕的點了點頭?!拔易匀恢溃乙捕ú粫霾碜印?。
“你一手琵琶彈的極好,原我不該操這些心的?!?/p>
“媽媽,也是為我好。”
宋念等人好不容易到達了余府,姚管家安排了一間側屋,讓這些姑娘休息,調整狀態,一待上臺表演。
宋念手抱琵琶,坐在圓板凳上,閉目養生。
其他的姑娘們,便討論著余府上下都顯得格外的精致。
“看到沒?剛剛路過那個池子旁,那些花可真的是新鮮?!?/p>
“這沒什么的,以前我來時聽他們討論這一幅奇畫,說是誰留下來的?”
“……”
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有來有回,整個屋子都充斥著姑娘們的歡聲笑語。
而屋外更熱鬧了些,余政慶站在左側門口,大門兩側婢女整齊的站著。
最先到的是余政慶的兩個老朋友,陳維,唐衡。既然寒暄了幾句之后,余政慶便使了個眼色給姚梵,姚梵也立刻領會到了,收了他們手上的請帖,便把他們引入了大廳。
婢女與小廝看著人差大不差的到齊了之后,便陸陸續續的上菜了。
木質的桌上,刨出彎彎曲曲的似河道般的曲線,用石頭進行點綴,在向曲線中注水,如同河流般,其菜和酒,放于這曲線中,隨著水的緩緩流動,便可到達他們的跟前,從而方便使用。
等到酉時,姚梵去側屋請宋念到正廳。
“宋娘子,這邊請。”
宋念恭恭敬敬的向姚梵行了禮,隨后就跟姚梵到了正廳。
到達正廳中央,宋念抱著琵琶向各位新的個禮,便入座彈起了《春江花月夜》。
此曲婉轉悠揚,配上春日,曲水流觴再好不過了。
曲畢
“聽聞宋娘子的琵琶彈得極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只是這曲不難,家中的妓女人人會彈。”張萬千瞇著眼,裂著嘴講著。
手拿紫砂茶壺,指帶羊脂白玉的扳指,腕部則是鏤空的金鐲子,細看鐲子空隙中鑲嵌著顆顆藍寶石,頸部更勝是一珠珠瑪瑙連成的瓔珞,在最中間的地方吊著的是實實在在的黃金,可這些東西加在張萬千的身上,讓本就肥頭大耳的張萬千,現在顯得更加的油膩。
“張大人有禮了,小女此曲入不得張大人的耳,在這先賠個不是?!彼文钪t虛有禮的回到。
張萬千捋了捋須,色瞇瞇的說:“還不知宋小娘子如何賠禮道歉?”
“這,江湖上都知我宋念賣藝不賣身,張大人這是想……”宋念雙手捧著琵琶,身子彎彎軀了一下,眼神中似乎有不卑不亢的毅力,如同手中的琵琶一樣高潔傲然。
這時坐主位的余政慶看著氣氛要到達了冰點,也不得不來帶動一下氛圍。
“余某,也曾聽聞,宋小娘子,不僅有一手好琵琶彈得天花亂墜,更是有一肚子的筆墨,寫的一手好字?!?/p>
“余相公過贊了?!?/p>
“不知宋小娘,可否展示一下?”
“小女榮幸?!?/p>
隨后婢女們便上了案板,筆,墨,紙,硯。
“那小女獻丑了?!?/p>
只見宋念瀟瀟灑灑的寫下:
不見春色春自來,搖花欲欲惹人念。誰人思苦落殘花,只見行人匆匆去。
宋念的字體很清秀,一筆一劃頗有筆鋒,讓人賞心悅目。
但這也是宋念該得到的,還記著當時是官宦家的子女時,打小就要學習琴棋書畫,那自然是樣樣精通。
“還請余相公過目。”
余政慶看著宋念寫的不經感嘆到:“好一個不見春色春自來!誰人思苦落殘花……”
余政慶連連叫好,底下的人自然也是拍手迎合,也算是把察言觀色玩明白了。
可偏偏有幾個沒有眼利色的人,張千萬就是其中最突出的一個。
“一介女流,還是殘花敗柳之身,做的詩自然是一些入不了流的東西?!睆埲f千不屑的說的,嘴角還有一些得意。
說起張萬千,算是這西京第一大富豪了,聽說宮中有的他府上也一一俱全,宮中沒有的,他府上也在一一收集,西京的人是這樣稱呼張萬千的“府比宮廷大,活的似神仙”。
“是啊,這詩出自一介女流,自是上不得臺面的。”
“這詩寫男女的情情愛愛,那個女子能把它搬到雅臺上來講?”
“……”
漸漸地宋念被人詬病,余政慶不想這次百花宴丟了余府的面子,更何況是關于商人跟妓女的爭斗而導致的。
只見余政慶輕咳了一聲,講到:“雅,張老爺追求雅?難道余某置辦的你有不滿?”
張萬千憨憨的笑到,“不是不是,小的怎敢對您不滿。只是……”
還未等張萬千說完評判宋念的話,反倒宋念自己先把話說了出來:“這天下雖太平了10年有余,在張老爺子眼里,高貴的人應該是一世清流,門第好,的確小女不復合您這條件,但如果仔細想想張老爺子也是一樣的?!?/p>
“一樣?”張萬千又生氣又好笑,自己也想不到,有一天竟會被一個妓女百般羞辱。
可是現在面對張萬千的問題只是不屑的笑了笑,然后就轉頭夸起來余政慶,總結起一句話就是像余政慶這樣的人才配的上正人君子的稱呼。
因為宋念知道體現一個人的品德敗壞是要靠一個正人君子襯托的,這個道理張萬千自然是明白的,但是面對宋念赤裸裸的嘲諷卻不敢反駁,因為他得罪不起余政慶。
這件事雖看著是宋念完勝,可是表面的完勝換來了宋念在醉杏樓的院整整長跪了一個晚上。
因為醉杏樓要的不是有智之人,它要培養的是柔順乖巧之人,懂得去攀附權貴,知道察言觀色,可以玩弄于他人的心。
很明顯宋念完全不搭,她的教養告訴她,她不可能成為攀附權貴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