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雖然也有些害怕,但還是努力鎮靜下來,安慰我,“未央姑娘,有我陪著你,別害怕。”
“殷殷,這里是什么地方啊,感覺好可怕。”
殷殷環顧四圍,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在山中這么多年,從來都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地方。”
我心下更加害怕起來,殷殷在這里九年都尚且沒有看透這座山,那這座山里,究竟還藏著多少可怕的地方,是人所不知道的?
我實在沒有勇氣往前走,可我雖然害怕,卻是一個好奇心很強的人,于是,在我的心里,始終有兩股相斥的力量在作祟,攪得我的心老是不能安寧,一面是畏縮一面又是激動。
我們又跟著小胖穿過一個長長的,流水潺潺的山洞,山洞黑漆漆的,借著隱隱的的光亮,只能看到小胖白白的身影在不遠處帶路。
遠處有一個光點,我知道那或許就是出口,但我同殷殷走了這么久,始終都覺得那光點還如之前一樣,并沒有變大。
在幽暗的山洞里走了不知道多久,我的裙擺都濕了,身子也泛著涼意,才終于到了出口,由于之前一直對到達出口這件事灰心喪氣,失望至極,以至于現在終于看到出口以后,很是難以置信,而且,走到這里費了我渾身的力氣,所以此番看到這偌大的出口,我的激動并沒有持續多久,只是覺得終于可以歇一會了。
出得山洞,眼前情景卻是令我大吃一驚,沒有別的,只是太美了,我癡望著面前風景,難以置信之心猶如我第一次看到荷華的模樣。
但見其中流水潺潺,落英繽紛。地上紫色的,粉色的各色花叢,像掉在地上的星星,樹上一簇一簇的花垂落,像燦爛的煙霞。花叢之中不時竄過幾只白絨絨的小動物,見了我跟殷殷,只伸出一個腦袋來偷偷打量我們一番,我上前欲要跟她們說話,結果她們一見我靠近就跑走了。
殷殷也同我一樣,對突然現出的美景感到深深的震撼,“好美的地方。”
小胖跑過來扯著殷殷的衣裳要往前走,殷殷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留心將腳下的花草踩到。我也拎著裙子,邊走邊看著腳下,不忍心傷害這里美麗的生靈。
我本以為此番已是人間至美,卻沒想到,穿過茂盛的花林,小胖卻將我們帶到一個更加神秘且夢幻的地方。但見遠處一個大的湖泊,像藍寶石一樣鑲嵌在那里,天上的光線投下,像是無數天女垂下的白色緞帶,在光的照耀下,那湖泊的水也有了層次,近處的是淺藍,湖中心的則是深藍,有風微起,湖面漣漪輕泛,像美人好看的眼眸流轉。四圍的花紛飛,飄飄然落進湖泊,在湖面悠悠流轉。
湖中心的島上生長著一棵高大滄桑的樹木,我抬頭仰望,卻并不能看到它的末梢在哪里。它的樹根深深扎進泥土里,將島嶼覆蓋,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
它的樹葉不似嫣然山中尋常樹葉的形狀,在風中旋舞之中,與陽光融為一體,閃爍著光芒,樹葉相擊之時,互相碰撞出好聽的聲音,像琴瑟一般,緩緩奏出一段好聽的曲調,直撫人心,教人身心搖蕩,比蘇景誠彈出來的還要好聽。
我一直暗想,該不會此時此刻會出現母親講的童話故事里那樣的場景,樹里頭住著一個翩翩美少年,手撫琴弦出現在我們面前吧……
我想著,忍不住盯著那樹看,滿心期待,盡管心跳得稍許厲害,但我已經竭力用理智控制自己了,就算真的出現了這么一個人的話,我也不會喜歡他,因為我的心里已經被一個人填滿了,再也不能裝別人了。可我稍微心動一下,總沒關系吧,既然荷華寬宏大量,想來大概是不會介意的吧,畢竟,我又沒真心喜歡上旁人。
事實證明,我的的確確心跳動得更快了,但見上空緩緩墜下一個平身而躺著的男人,身著玉白長衣,腰懸五色珠玉,雖面容稍顯蒼白,但搭配清秀淡雅的五官,卻是恰到好處。
但見他緩緩落在那鋪滿花瓣的小島上,空中的花瓣依舊紛飛,落在他的身上,成為最美的裝飾。湖之中突然現出一條路來,小胖扯著殷殷的衣裙往前,待到得男子身邊,但見他睡顏溫潤安穩,給人歲月悠悠的感覺。
“未央姑娘,是他……原來他沒死……”
小胖這時候在我們對面,笑瞇瞇地看著我們,似乎為自己做了一件這樣的事感覺到很是驕傲。
“小胖,是你救了他嗎,對不起,小胖,剛剛是媽媽錯怪了你。”
小胖跑過來用身子蹭著殷殷,似乎在說“沒關系。”
“殷殷,現在怎么辦,我們要把他帶走嗎?”
“他現在昏迷不醒,以我們兩人,從這樣偏僻的地方帶走,指定不行,我看這里環境很好,也很安全,是個適合修養的好地方,我們先在這里照顧他醒來。”
我再次環顧四圍,風花雪月,這里都有,但唯獨缺少的,是煙火之氣,想要歸隱得道成仙還可以,但我沒有那樣高大的念頭,我只想好好活著。
殷殷看出了我的擔憂,道,“未央姑娘,有我在這里陪著,你不用擔心,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怎能撇下殷殷,只在乎自己,搖搖頭,道,“沒關系,我不害怕,我在這里陪你。”
小胖這個時候又來扯殷殷的衣服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們跟了過去,被眼前一顆長滿了果子的樹震驚到。但見那樹蒼蒼郁郁,樹上結滿了粉嫩嫩的果子,這果子不是一般的果子,但見它們儼然一副小孩子模樣,圓頭圓腦圓眼睛,很是可愛。
我不禁感嘆,“哇,這世上還有這樣神奇的東西,和小人一樣,難道,樹也會生孩子的嗎?那它們會不會說話?”
殷殷也打量著這樹,道,“這是人參果。”
“人參果,是什么?”
殷殷耐心解釋道,“傳說萬壽山鎮元大仙居住的五莊觀里長有人參果樹,這人參果又叫作草還丹三千年才開一次花,再三千年才結一次果,結果之后再過三千年才會成熟,一次只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果子,果子成熟的模樣,跟剛出生的小孩一樣,吃了這果子,則可以保管三個月不知饑渴,體內一切疑難雜癥也都可以去除。”
“這果子竟這么厲害?若果真是這樣,倘若以后生了病,豈不是吃一個果子就能好了,再也不用因病受困,花大價錢治病了。”
殷殷點頭,我又道,“但這樹將近一萬年才結九千多個果子,這世上這么多人,殷殷,這果子根本不夠呀。”
“我猜,這也是她長在這里的原因吧。正因為如此,才不會被人發現。”
“可既然沒人發現,那這么多果子豈不是都白白浪費了嗎,真是可惜。”
殷殷搖頭,道,“不算可惜。未央姑娘,你想想看,這做樹跟做人,其實是一個道理。人有有名無名之分,那有名的,享受這世上萬人的追捧跟關注,那沒名的,比如田夫,屠戶,乞丐這些,有時候甚至連死,都沒人知道。難道沒人知道跟關注,他們就算白活了嗎?所以呀,這樹也是如此。”
殷殷說的有道理,我沒辦法表示不贊同,但我私心里還是為這些果子不為人知感覺到可惜。殷殷跟我都很喜歡這些果子,但殷殷覺得,喜歡就是要遵循她們的本來,可我覺得,喜歡就是要讓她們被天下人都知道。
殷殷才吃了一個人參果就飽了,但我又多吃了兩個,一來我貪吃,二來我見這人參果實在是稀罕玩意,總想多貪點便宜,這么好的東西擺在眼前,不要白不要嘛。
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我跟殷殷也只能在這里一日日地陪著他,但索性小胖每日都帶我去探險,開發很多未知的風景,倒也不覺得有什么無聊。
殷殷總是心太軟,按理說,他們本就是毫無交集的兩個陌生人,殷殷卻待他很重要,整日照顧他,喂他藥,給他擦身子,連我跟小胖叫她去玩,她也不去,說什么“留下他一個人不安全”之類的。
不過依我看,殷殷大概是被他的美貌給蠱惑了,不然何以至此。
殷殷叫小胖幫忙,但小胖趴在一邊不理殷殷,這可是小胖頭一遭這樣,也對,小胖雖說不是人,但好歹也是一條生命,有生命便有感情,原先殷殷待他極好,而今陡然出現這么一個陌生的家伙,搶走了殷殷的心,小胖怎么能不生氣?
殷殷道,“小胖,你最近可是越來越不聽媽媽的話了。”
殷殷不說還好,一說話徹底地把小胖的怒火給點燃了,小胖忽然直起身子,做出恐嚇的姿勢,對著殷殷就是一陣狂吠,直把殷殷給嚇住了。
小胖一溜煙跑走了,我看了看還在發愣的殷殷,便跑出去追小胖了。這件事說到底也怪殷殷,人是小胖找到的,人參果樹,治傷的草藥也都是小胖發現的,小胖做這一切,倒跟他扯不上什么關系,小胖又不認識他,做這些,純粹是為了殷殷而已,因為殷殷擔憂他,所以小胖才做這一切。
可如今,殷殷非但不知小胖的好,反而為了這個萍水相逢的男人,責備朝夕相伴的小胖,殷殷這事做得實在是不地道。我邊喊小胖邊這樣想。
我漸漸走到一處沒有到過的地方,入眼是一大片姿態美異,色彩奇妙的花海。有的像是垂首而立的侍女,有的,像舞女一樣翩翩起舞,有些,則儼然一副少女安睡的姿態,總之,媚態萬千……它們或是身穿薄如蟬翼的五色彩衣,或是華麗如宮中之人,又或是周身似天上星一樣,閃爍其中……
我不覺看癡了眼,雖然在沐香節上見識過了很多的花,但此刻對比眼前的花,卻是小巫見大巫了。花叢中,我看到一團白絨絨的東西藏在那里,很是可愛。
我掩著身子躡手躡腳走過去,觀察了它一會兒,但見它始終保持著那個姿勢,將自己縮成一個小圓球,一動不動,我猛地一撲就將它抓住了,它這時候才知道掙扎,卻是小胖。
我雙手架著小胖的胳肢窩,“小胖,怎么自己躲在這里呀?還生媽媽的氣呢。”
小胖不理人,委屈巴巴的,我努力安慰著,“別生氣了,媽媽她呀,最是善良了,總不能看見別人生了病不管不顧的,是不是?媽媽還和以前一樣,最愛小胖了呢。”
我看著眼前的花海,有意緩和氣氛,道,“我們給媽媽做個花環怎么樣?媽媽平常最喜歡花花草草了,要是小胖給媽媽做一個花環,媽媽指定會高興的。”
小胖終于被我的話打動,一時來了興致,一下子就竄到了花草叢中看不見了,我正吶喊尋找的功夫,小胖卻忽然出現在我的腳下,嘴里還叼著一枝七色花。
我接過花,在陽光底下仔細觀察,七色花如同輕紗薄幕,在光線下發出七彩的光。
我摸了摸小胖圓圓的腦袋,以作獎勵,從小胖眼睛里,我能清晰地看出它的高興。接下來,小胖同我兵分兩路尋花。小胖對這里的每一種花都尤為熟悉,連找來的花也都比我的好看,我有些灰心,但念在是給殷殷做的,怎么好看怎么來,我便打心底里高興。
我同小胖回去的時候,殷殷正給他擦臉呢,但瞧見殷殷埋首,動作溫柔細致,我把花環給了小胖,讓它到殷殷面前討個好,果不其然,殷殷一瞧見花環,便是高興地笑了,不由得就抱起了小胖,用額頭蹭著小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