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回家的路上，衛國一邊騎車一邊對坐在車后座上的淑敏說話。“夢見啥了？”“我夢見咱院兒里長出來一棵樹，也不知道是啥樹，上頭長滿了可好看的花兒，我從來沒見過那么好看的，也不知道叫啥名兒……”衛國頓了一頓，見淑敏沒吭聲，才又繼續說：“我估計啊，這回得生個妞……”“把脈的都說了，”淑敏馬上接話道：“是男孩。”說完，她也頓了頓才又說：“那男孩女孩，生出來才知道。”沉默，兩個人的沉默。

“你晚上沒吃飽吧？看你就吃那一點。”衛國突然問。

“呃，也吃飽了。”淑敏說著，正巧路過一個豬蹄店，她聞著香味，兩眼緊盯著店面，咽了咽口水。

衛國在前面看不到媳婦兒的眼睛還在流連著豬蹄店。“吃飽了？我昨天2毛錢買那一大盆番茄，我看你一個人都吃完了。就你現在這飯量，吃那一點東西能吃飽？”。

“我留著肚子吃西瓜呢！今年的西瓜真是便宜，2分錢一斤都沒人要。”淑敏心里慶幸著，好在西瓜便宜。

“別吃西瓜了，總不能因為西瓜便宜天天吃啊！”

“沒有天天吃，昨天不還吃了一大盆番茄了！”淑敏打趣說。

“給你買冰糕吃吧。”衛國騎到一個小鋪門口停了下來。

淑敏抬頭看了看價格表，冰糕5分錢一個，冰棍3分錢一個。她把手伸進放錢的兜里，用手指摩挲著母親今天退還給她的15塊錢。“我吃冰棍。冰糕太甜了，不夠冰，不好吃。”

衛國知道，她其實從來沒有吃過冰糕，但他還是順著她的意思買了冰棍。

一個月以后，郭淑敏住進了醫院，因為產婦爆滿，只能住在走廊里。跟她挨著的產婦年紀跟她差不多，剛剛生了一個男孩。產婦的婆婆抱著一個飯桶來送飯，邊往碗里倒飯邊說:“想要個孫女兒，偏又是個小子！家里一堆和尚又來個和尚，不叫人喜歡!”桶里的面條大概因為路上時間久了已經坨成了一團，被她呼啦一下倒了出來，淑敏正難受著，只瞥了一眼，就看見一團糊在一起的白面條。

“你也是不爭氣！要是生個孫女兒，我天天給你打荷包蛋吃！給！給！就這稠糊涂面條，吃飽妥了！”這個婆婆邊說邊用筷子攪和攪和遞給了產婦。

產婦也沒說什么，大概是生產以后實在餓了，接過面條，吧唧吧唧把一大碗吃了個精光。淑敏頭一次看見有人因為想要孫女這樣對待兒媳婦的，她躺在床上思量著，李家幾代就衛國這一個男孩，要是自己生了個女兒，會不會也被婆婆這樣對待，想到這兒，她覺得渾身都沒有力氣了，但又轉念一想，衛國不會嫌棄她生女兒的，上個月衛國不是說了，他覺得這次懷的就是女兒，既然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就算生了女兒，他也不會太失望的吧。陣痛來的一次比一次緊湊，她已經顧不上思考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