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衛娜是電大畢業,有學歷口才也不錯,所以淑敏幫忙給衛娜找了一份在書店賣書的工作。有了固定收入的衛娜便領著趙穎住進了衛紅以前的舊房子,加上衛紅也不收衛娜的房租,她們娘倆便不常回娘家,所以李菁不必擔心回去要頻繁住在紅敏家。所以雖然要打工,李菁還是盡量保持間隔一個月回家一次,尤其是要回去探望一下姥姥姥爺。只是有時候浩浩的學校周末不定時有活動,她只能盡量安排好家教和回家的時間。
就像這周,浩浩學校要開運動會,盡管兩周前李菁已經回家了一趟,可是擔心如果這周不回,下次不知道會不會一直到放暑假,于是她就買了車票回了家。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李菁回來之前先往家里打了個電話,所以淑敏正在給她做晚飯,她就沒有回房間,直接進了廚房。聽到李菁回來的聲音,衛國也跟著去了廚房。“你不是才回來過么!咋又回來了。”衛國說。
“呃……”李菁遲疑了一下說:“浩浩開運動會,我就回來了。”
“回來干啥!來回跑凈浪費錢,耽誤工夫。”衛國邊嗑手里的瓜子邊說。
“哦……”李菁應了一聲,看母親聽了父親的話也沒什么反應,便不再應聲。
周日晚上李菁回到寢室以后,心里一直很不舒服。還沒到寢室送電的時間,屋里黑著燈,大家都打著手電。有的在手電筒下看小說,有的在吃零食,有的也是剛從家里回來,有的在嬉笑打鬧,有的扎堆兒閑談。李菁心情不好,不想去教室,便盤著腿坐在床上想心事。
“你們猜我昨天晚上吃的啥?”室友小琳興奮地說:“我爸說帶我們去吃海鮮,我還以為去吃小龍蝦,結果我爸請我們吃的大龍蝦!有這么長……”她邊說邊用兩只手比劃著。
“那么大的蝦啊!得花不少錢吧?”有人問。
“可不是,一頓飯花了我爸八百多塊……”小琳有點心疼地說。
“再大的蝦也沒見你給我們帶回來一只蝦爪兒啊!”有人笑著說。
“我爸平時也很少帶我去吃這么貴的東西。別說蝦爪兒了,我連須都想給吃干凈咯。”小琳沉浸在大龍蝦的美好回憶里。
“你過生日啊?還是你媽過生日啊?”
“誰也不過生日。”小琳笑著說:“我爸最近聽說我們隔壁鄰居家那個姐姐談了個男朋友,家里人不太滿意,但是當初就因為那男孩請那個姐姐吃了幾頓好的就把姐姐給迷住了,說他對她好,鬧著非他不嫁。我爸知道我愛吃海鮮,怕我被別人用幾頓海鮮給拐跑了,就想讓我知道,我們家別說海鮮,就是八百塊的龍蝦也舍得讓我吃!還說以后還帶我去吃燕鮑翅,說我見過場面世面了,以后進入社會就不會輕易被別人拐跑了……”
“你爸想太多了吧!”有人調侃地說:“以你的姿色,拐別人還差不多。”大家都笑起來。只有李菁躲在黑影里沒有笑。
李菁想起來接到錄取通知書的第二天,二姨艷敏帶著11歲的方媛來到他們家,說要帶她出來吃好吃的慶祝一下。她聽說二姨夫在外面欠了很多錢,雖然工資都交給了二姨,但是還有方媛的學費和日常開銷,平時方媛的爺爺奶奶會給貼補一點,但是花費還是很多。想到二姨日子現在過得也不好,李菁就推托說不去外面吃,但是艷敏執意要去。
“咱們這有肯德基了!我帶你和方媛去嘗嘗,她也沒吃過。”
“去吧姐姐,去吧!”在方媛和艷敏的堅持下,李菁只好跟她們一起出去了。
艷敏給她們兩個人每人點了一個漢堡套餐。李菁讓艷敏先嘗一口,艷敏直擺手說:“這洋玩意兒我不喜歡吃,我看你們吃,你們快吃吧!”李菁咬了一口,嘴里冒出來一股酸酸的味道,白色的粘稠的東西夾雜著生白菜的味兒,讓她覺得真是匪夷所思,這么難吃的東西居然這么多人來吃。
“好吃嗎?”艷敏問。
“不好吃……”李菁笑著說。“你嘗一口。”
“不嘗不嘗。”艷敏笑著往后躲。“好不好吃,至少咱吃過!省得去上了大學了,人家提起來肯德基麥當勞什么的咱連門兒都沒進過,什么味兒也不知道。嘗過咱就知道了!不過這東西,確實不值40塊錢……”
“去去去!以我這國色天香的姿色,我到時候可得好好挑挑。”小琳接著說:“我想好了,等我以后結婚就找我爸這樣的人。我對我爸說,等我畢業了就努力賺錢,好好孝順孝順他。我爸卻說,只要我人生有規劃,量入為出不揮霍金錢,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至于錢么,不必耗費人生的全部只為了賺錢。”
“你爸可真好。怪不得人家都說女兒是老爹上輩子的小情人呢!”大家都不無羨慕地贊嘆著,只有李菁默默地躺下來,盯著暗處出神。
雖然每周末都會往家打個電話,但是李菁一直都沒有再回家。每次想回家看看的時候,她就想起父親的話,便克制住想回家的沖動。兩個多月過去了,淑敏在電話上對她說:“你這周有沒有時間回家?你爸想你了。”
聽了這話,李菁突然覺得母親說這種話幼稚的可笑,但是又感覺母親為了維系,甚至是營造她和父親之間的親密的父女關系時的努力有點可憐。母親這樣說,父親可未必是這樣想,她心里想著,可是嘴上卻答應這周盡量回家。
傳呼機在學校差不多已經是人手一個了,雖然二姨艷敏在廠里下崗以后也開始做傳呼機的銷售工作,但是李菁始終猶豫要不要也買一個。不買的話,平時別人不好聯系她,買的話,其實也沒什么人聯系。家里的固定電話自從幾年前安裝的時候起,父母就是跟家里協商好的,市話費由爺爺奶奶出,長途費由淑敏和衛國出。要是哪個月的市話費用多了一些,奶奶于曼芝就會拿著收費單反復問:“這個月怎么話費這么多?我也沒打過,怎么這么多啊……”所以李菁他們三個很少用家里的固定電話。李菁想,父母是不舍得用固定電話打長途給她的,就算買了傳呼機也肯定是她主動用IP卡往家打電話,多少便宜些,既然如此,這個傳呼機有什么用呢?更何況中招考試近在眼前了,等浩浩考完了試,自己兼職的工作也就結束了,沒了額外的收入,再浪費一百多塊錢買個傳呼機更不值了,所以還是算了吧。
浩浩成績的進步是很顯著的,補課的時間也應孫阿姨的要求而增加了。因為天氣越來越熱,孫阿姨就跟李菁商量吃過晚飯再補兩個小時的課,這樣她回學校的時候也不那么熱了,浩浩也能跟著她多學一些。盡管這樣一來,李菁幾乎就見不到周末的太陽,但隨著每次浩浩測驗成績的公布,孫阿姨是越來越高興,李菁每次在,孫阿姨更是換著各種方法給她做好吃的,有時候浩浩爸爸周末在家甚至帶他們一起下館子,為此,李菁十分感動,她甚至感覺,在孫阿姨這里看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母愛,一種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母愛。中招考試成績出來以后,孫阿姨特別高興地告訴李菁,浩浩從以前的平均分四十多分,考到了平均分八十多!這是她從來都不敢想的,還說畢竟孩子基礎有點差,怕剛上了高一跟不上,希望過了暑假,能讓李菁繼續幫忙給浩浩輔導。李菁想了想,就答應了。
除了自己兼職掙到的錢,李菁如愿拿到了學校的獎學金。拿到錢的第一時間,李菁便開心地往家里打了個電話,想與父母分享這份喜悅,可是電話里卻傳來父親在旁邊的笑聲和話語:“呵呵看吧……這就是寧當雞頭不當鳳尾的好處,他們學校學生的水平都不咋樣……”
暑假還沒到,大家就紛紛喊著寢室太熱,二十幾個人扇一個吊扇的日子太難熬,著急地要回家。可是李菁卻沒有這種心情,家里也沒有空調,她睡的小屋里更是又濕又熱,環境跟寢室差不多,更何況在這里,她是自由的,從靈魂到身體。回家,就意味著禁錮,從靈魂到身體。所以即便寢室很熱,她也總有辦法應對。熱水房很遠,她就一次打兩壺,為了省熱水,先把要喝的水倒進打飯的大飯缸里,然后把大飯缸放進接滿了涼水的水桶,這樣一來,喝的水也涼的快,水桶里的水也熱了正好可以擦擦澡。
可是家畢竟是家,終歸要回去的。回到家的當天李菁才知道,很久都沒見到的舅舅郭建設,竟然因為喝酒已經丟掉了那個人人羨慕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