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菲：你好！暑假已經過去大半了，你的暑假生活怎么樣？我猜，你一定過得很開心吧？我從放假時，就制定了暑假計劃。每天上午幫爸爸媽媽干活，下午是我自己的時間，我從學校借的書都看完了。你借的書，看完了嗎？我寫了讀后感，開學時，請你再幫我指點一下。。。。。。。”

周林鵬同學的信，記敘著他的暑期生活。和他平時一樣，娓娓道來，向柴菲講述他的觀點。柴菲仔細地讀了兩次，摁住了自己砰砰的心跳。這只是一封并無兩樣的書信。柴菲嘲笑自己。說不定，周林鵬給社團的每位同學都寫了這樣的信。

柴菲不由得有些遺憾，她不知道周林鵬是否真的給每們團員都寫了信。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何必給我寫信？柴菲把信扔在邊上。不會吧？周林鵬最后一次社團活動時，就問了柴菲的通迅地址。“暑假可以給你寫信吧？”柴菲記得周林鵬認真的樣子。應該不會，他應該就給我寫了信。我期待什么嗎？期待他的信？

柴菲覺得心里怦怦地亂跳，剛剛冷靜下來的心，又激動起來。她連忙把信收好，起身，準備給周林鵬回信。寫什么呢？她坐在書桌前。書桌已經很舊了，上面壓了一塊玻璃，玻璃下面壓著幾張名信片，以全家的合照。柴菲拿出信紙，剛想落筆，門外傳來叔叔和嬸嬸的聲音。

“吃過了吧？媽。”

“嗯，你們也吃了吧？”

“吃過了，今天回來的早，碗也先了，豬也喂好了。”嬸嬸坐在門檻上，手上搖著麥桿扇，打著蚊子。

“水牛背那片山，都挖好了？”奶奶問。

“差不多了，燒過的那片，大的樹跟都挖掉了，小的沒挖，以后慢慢來，先把山先整理出來再說。”叔叔坐在堂屋小板凳上。“菲菲，你還有幾天開學？龍龍給你寫信了嗎？”

柴菲藏好信和信紙，走出房間。“才寫了一封，就說他找到了工作，在一個電子廠里上班。”

“哦，他也只給我們寫了一封，差不多。我以為他會給你寫多些信。你給他回信了嗎？你要多教育教育他，讓他聽話，不要惹事。”叔叔說。

“菲菲，你是讀書人，龍龍不讀書，要打工，我們也攔不住。本來想讓他再復習一年的，但他堅決不肯，我們也沒辦法。我們就怕他惹事，他這么小，一個人在外面，我們看不到、管不到，天天都提心吊膽。菲菲，你說話，龍龍更聽一些，你經常給他寫寫信，教育教育他。”嬸嬸把柴菲拉過去，坐在她一起。

“我會的，我給他寫過信了。我會經常給他寫信的。嬸嬸你放心吧，龍龍其實是個聽話的孩子，你們別擔心了。”

“那好，那好。這孩子，其實是蠻聽話的，只是不喜歡讀書。”

“菲菲，叔叔嬸嬸說的話，你要記得啊。龍龍在外面，我也不放心。”奶奶從太師椅上起來，慢慢地走到門口，也坐在門檻上。

三個人齊齊地坐著。看著下面的村莊。白熾燈的光，是白色的，慢慢地關了。昏黃的燈光，換個地方，從房間的窗戶，亮起來。白熾燈是這幾年慢慢時興起來的，長長的燈管，同樣的支光，比燈炮亮很多。但是白熾燈管貴，村里大多數人，只是趕時髦地買一個，裝在堂屋里，亮堂。臥室房間里，還是裝著燈炮，一般裝的是15瓦，燈光便是暗暗的，略帶黃色，柔和的。

“奶奶，我們家的堂屋也換個白熾燈吧，這樣也亮些。”

“那么亮干什么？你吃飯看不見？還是會吃到鼻子里？”奶奶不樂意。

“我叫爸給你錢。”

“不是錢的問題，那也花不了幾個錢。搞那么亮，有什么用。”

“你奶奶是個老古董。”叔叔說。“媽，過幾天我去鄉里，給你買一支。不要幾個錢。”

“你個敗家子。你們兩個現在在家里，每天都只是挖山，都沒去掙錢，不都是坐吃山空嗎？你有多少老本啊？等你們種了板栗和桔子，還要多少年才能有錢回本？”奶奶滿是責怪。

“媽，沒事的。你放心。我們兩個大勞力，還要讓你替我們操心？”嬸嬸起身，“我們回去睡覺了。菲菲，記得多給龍龍寫信啊。”

“會的，會的。”

菲菲關上大門，木栓把大門栓上。“奶，我睡覺了啊。”

那個晚上，菲菲一直忙到半夜。周林鵬的信、龍龍的信，折騰了她大夜。尤其是周林鵬的信。

叔叔柴國偉也關上了門。嬸嬸柳三香坐在床沿。“你是個大孝子啊，你看看我們堂前的燈，還是25瓦的，你怎么不說換個白熾燈呢？換個燈，又要30元。”

“不是話說到那里了嗎？媽最后不是不讓換嗎？再說了，要換，也只是幾十元錢，又不是幾百元。”柴國偉躺上床。

“我每天累死累活上山挖樹根，你看，現在還有誰家老婆上山干這么重的體力活？山根家里的山，都是山根自己挖出來的。二雄家里的山，是顧人挖的。只有我，天天跟你上山。”嬸嬸柳三香聲音越來越重，越來越激動。

“好好好，你最好。你當然是最厲害的女強人，那些人的老婆，哪里比得上我老婆。下次我們先把堂屋的燈換上。先睡吧，明天還得上山呢。”柴國偉山上挖了一天的樹根，累了，不一會兒，便打起了呼嚕。

嬸嬸柳三香卻是睡不著，雖然全身酸痛。自從去年嘉市回來后，她經常半夜醒來。

他們在嘉市生活了8年。他們租了田，種稻谷，除了上交農業稅和不算貴的租金，加上農閑時去附近的工廠做些臨工，每年都能有幾千元的節余。本想著讓龍龍在外面的學校能夠好好讀書，考個中專，或者高中，也算是出人頭地了。可是龍龍天生不是讀書的料，要出去打工。沒了龍龍的教育的盼頭，外面畢竟是外面，終究不是自己的家。龍龍出去后，夫妻倆便收拾家當，回老家。

這幾年，鄉里鼓勵山民發展果樹經濟。鄉里專門請了農業的專家，對山里的土質和光照進行了研究，最終確定了種植以板栗和桔子為主的經濟作為。山上，以板栗樹為主。山腳下和其它地上、干旱的田里，以桔子樹為主。第一批種下的板栗樹，去年已經有產出了，少一些，但每棵樹都能有2-3斤的板栗產出。去年價格不錯，優等果賣到5元，差些的3元，算下來，一棵樹能有近10多元的收入。板栗樹長的很快，一年一個樣，產量每年翻番。桔子樹也是，桔子價格低，但是產量高。

聽說山根家里，去年毛收入有五六千元。二雄家也有四千多元。其它人，少說也有三千多元的收入。今年肯定增加一倍多。

“他們都是往少了說，實際肯定比這個多。”回家沒幾天，橋頭的多娘悄悄地三香說過。“聽說山根家明年準備造新房子了，要造兩層樓，都準備開始批地基了。”

柳三香便滿是緊張。他們錯過了第一批種植，如今和他們的差距就拉開了。當年，他們是第一批去嘉市的人，他們走在村民的前列，他們是頭腦活絡的人。而今，他們落后了。

柳三香看著呼呼大睡的國偉，轉了個身，臉朝向外面，輕輕的嘆了口氣，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