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澶都城。
客棧里,荊長云對鏡整裝,因本名已被外界大部分人所知,便化名謝語彥。
面具覆于俊顏之上,張溯已在阿史塔爾常去的煙花柳巷之地蹲守。
在一陣歡笑中,阿史塔爾踱步而出,張溯從對街房檐上躍下,劍刃直指目標。
他的分寸把握的剛好,長劍離阿史塔爾不過半寸,卻碰不到他。
街道混亂,張溯將護衛一個個消滅,謝語彥找準時機卷入刀光劍影中,與張溯過了幾個回合,便把他擒住,避開要害,假意刺死。
阿史塔爾命護衛處理了“刺客”的“尸身”,上前與謝語彥搭話:“多謝相救,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謝語彥說:“煩請您移步客棧廂房內?!?/p>
房內,他摘下面具,作揖到:“小人叫喚謝語彥,偶遇阿史大人遇刺,便出手相救?!?/p>
“你如何知道我就是阿史塔爾?”
“您腰帶上的五絲線可是王上特賜給大人的?!?/p>
阿史塔爾客套的笑了兩聲,問:“那閣下有什么想要的?當是我回報你得救命之恩?!?/p>
“請您將小人引薦給王上,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北朝?!?/p>
阿史塔爾若有所思,他知道西澶只有蠻力,迫切需要中原人的計謀。
“那閣下隨我來?!卑⑹匪栒埶狭笋R車。
車輪一寸寸壓過路面,停在璇陵殿前。阿史塔爾走至寶座前行禮:“啟稟王上,臣想引薦一人作我西澶的北將?!?/p>
北將,就是專來對抗北朝的。
“謝語彥叩見王上?!?/p>
西澶王道:“中原人?那有何理由讓孤提拔你?”
“此人武藝高超,救臣于刀刃下,且與北朝也有不共戴天之仇,與我朝可同仇敵愾?!卑⑹匪栴h首解釋。
“既如此,又有重臣引薦,便先入軍營歷練些時日,孤再做定奪。”
“謝王上賞識。”話畢,退入殿外,謝語彥跟著阿史塔爾抵達軍營。
大漠孤煙一片灰蒙,一路上西澶人都盯著他看。
中原人在這里并不受待見,被圍堵,咒罵都是常有的。
來的第一周,床鋪被人澆了水;第一月,飯食減半且不凈,讓他都忘了自己曾是世子,曾出身高貴。
除此之外,難的還在后頭。馬背之族與中原的作戰方式,行軍之道并不全同,適應又是一個難題。
這天夜里,謝語彥正熟睡,卻被人用冰水澆醒,在零下36℃的夜里。
質疑之聲清晰的進入還混沌的腦子里:
“白臉一個。”
“中原人也配?”
……
這些聲音他只能全然不管,他只有一張嘴,實在抵不過個十百千數不清眾口。
每日子時入睡,寅時起身,更有時徹夜不眠。
西澶人再想潑水時,發現他根本就不在炕上。
木樁旁練拳,雨夜中行劍,欺凌中生存。三日后將迎來角抵比賽,他妄想用這次機會翻一點身。
比試才剛開始,就被人推上擂臺。
謝雨彥在臺上與對手周旋了半天,眼睛打量了千遍。
忽的,對手出擊,手掌直從頭頂劈下,他迅速后退,用手臂上擋,左腳踹上那人的腹部。
草原上長大的人,力氣比他要足,但底盤不穩。謝雨彥找準時機用右足勾著他的左足,一次性放倒。
他贏了,擂臺外沒有他想要的喝彩,倒彩倒是聽到一句:“中原人,投機取巧罷了?!?/p>
人群漸漸散去,他慢慢從臺上下來,又與那如草般多的人混在一起,和這些普通的草一樣。
晌午,謝雨彥在營帳旁的草地上坐著吃飯,聽到鄰座的討論:“戎寇最近多次侵擾咱西澶邊境,明日將軍就要出征了?!?/p>
明日?那豈不是靠蠻力硬碰硬?謝雨彥放下飯碗,直向將軍主帳走去。
“將軍,戎寇精明得很,硬碰是萬萬不可的。”他在帳中直諫。
“一個中原人難道還有我懂得多?”舌戰群儒了幾回合,他悻悻而歸,差點挨了皮肉之苦。
謝語彥徹夜難眠,第二日一早看到出征的龐大隊伍,就知道自己沒能勸住。
他只能奮力向上爬,直到有一日,這里都聽他的。
他已經來了一年了,每月一次的考核又要開始了,以他的出身和幼時的優質資源,拔得頭籌并不是什么難事。
正月初九,射箭第一;二月十四,馬術第一;三月六日,劍術第一;四月二十一,角抵第一;五月二十八,盲射第一;六月十六,戰術規劃第一。
他漸露鋒芒,信服他的人有了一些,甚至有年齡小的叫他“彥哥”。
這一年的比試,直讓他從三等兵升到了一等兵,下一步,就是北副將。
西澶對上戎寇屢敗屢戰,謝語彥斗膽再去將軍主帳進言:“將軍,西澶多次戰敗,我軍是否應該換一換戰略?”
將軍這次沒有懟他:“說一說你的見解?!敝x語彥對著地圖和沙盤說了一個時辰,將軍許他下次跟著去戰場上。
戎弋與整個中原和西澶大地隔洋相望,西澶為北朝阻擋戎寇半年,快要撐不住了。
眼見敵軍將至,邢盈雪召集慎軍司前往邊境駐扎待命。
七月初三,戰爭又爆發,西澶軍用了謝語彥的策略扳回一局,西澶王又著升謝語彥為北副將。
他的計謀成功一半了。
他的軍事才能已綻放出來大半,胡人勇猛的作戰方式已經和中原靈活的理論融合在一起。
主將容許他參與戰策商議,沙盤上的紙墨健談,逐漸成了沙場上的戈矛紅纓。
鼓舞士氣的胡弦琴音籠罩大漠,馬踏鼓聲躍入疆邊。
刺,挑,擊,錘,搏,襲,血與沙交織,馬蹄激起的塵土在空中漂浮,久久不落。
戰場上多了一位蒙面將軍,驍勇善戰,此時的他早已擺脫了當時的欺凌。
北朝軍在他的襯托下都成了副手,邢柳從前線回來帶給邢盈雪一個消息:“殿下,荊長云還活著,監統司盯著好久了。”邢盈雪逗弄著她的金絲雀。
“活著?倒也不意外,他那樣好強的人,沒殺了本殿不會就這么歸西的?!?/p>
話畢,叫邢柳拿出她的戎裝:“戎弋一戰馬上就要結束了,本殿親自去慰問一下?!?/p>
她剛剛還輕輕撫著金絲雀的頭,現下卻突然捏緊了它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