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玥第一次走進區公安局的辦公大樓。

楊曉帶她上到二樓，穿過長長的走廊，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門上掛著“會客室”三個字，他打開門，說：“你先坐一下，我去拿卷宗。”王玥點點頭，作為一個普通守法好市民，她從來沒有進過派出所，更別說區公安局了，她沒有把包放在桌上，而是抱在懷里。這讓她顯得有點拘謹，楊曉笑了笑，沒打算這時候開王玥的玩笑，轉身帶上了門。過了一會，楊曉推門走了進來，右手拿著一份文件，左手拿著一個塑料一次性杯子。

他先將杯子放在王玥的右手邊，說：“這兒比較簡陋，你如果口渴了將就著喝幾口。這是卷宗，不對，這也不算卷宗，真正的卷宗要復雜得多，這個現場沒啥疑點，所以當時的民警是按照事故處理檔案來做的。”

王玥湊過腦袋，無論是名為卷宗還是名為檔案的文件，對她來說一樣新鮮。文檔里面有一份2024年6月8日的報警記錄，幾張照片，照片中有一明顯有燒傷痕跡的男性躺在客廳。有一份5頁紙的事故原因總結，其中明確將趙庭亮本人的疏忽作為事故的主要責任。在原因分析中，事故羅列了三項事實及證人證詞來證明這個結論。事實一是趙庭亮的尸檢報告顯示其體內有大量酒精，家屬確認死者睡前有飲用威士忌的習慣；事實二是起火點集中在廚房區域，灶臺有明顯烹飪痕跡，死者的盒馬購買記錄也確認了這一點；事實三是事發現場殘留有濃重燃氣味，燃氣公司合理推測是燃氣泄漏導致起火，家屬確認家中曾聞到過燃氣味，近期也正打算更換不銹鋼燃氣軟管。基于以上三項事實，由公安、消防和燃氣三方共同確認了該責任認定，即趙庭亮在明知道家中有燃氣泄漏風險的情況下，燉煮雞湯，又在喝了酒以后在客廳里睡著了，直到燃氣泄漏發生爆炸。幸好消防隊趕到及時，火災才沒有進一步蔓延到大樓的其他住客。

楊曉皺了皺眉頭說：“盲生，我發現了華點。”

王玥笑著抬頭看了他一眼，卻沒有接他的抖機靈，說：“是的，家屬確認趙庭亮有喝酒習慣，家屬確認家里本來就有燃氣泄漏現象。如果沒有薛佳麗的遺書，這一切都顯得很合理。但有了薛佳麗的遺書，感覺這位家屬在故意推動警方往單純的意外事故引導。她為什么這么做？我有點糊涂了。”

“我明天去會會這位趙庭亮的老婆王肅肅。這事情越來越有趣了。”楊曉站了起來，但王玥繼續看文檔沒有吭聲，于是小小的會議室安靜了下來。楊曉看了看手表，已經23點了，他一忙起來就忘了時間，其實剛才從薛佳麗家出來時已經22點了，他應該打車先送王玥回去的。但他還是將王玥拖了過來一起看卷宗，他都不用拷問自己的內心，也知道自己就是想和王玥多呆一會。

“王玥，我送你回去吧。”

“好。”

楊曉叫了滴滴，帶著王玥往大門口走。他們好像突然從破案的興奮中抽離了出來，變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王玥慢吞吞地走在后面，差楊曉半個身位，楊曉想走慢點等她，王玥就走得更慢一點。好在車子到得快，這種尷尬處境很快就消解了。楊曉讓王玥坐在后排里側，自己坐在了外側。車子一啟動，楊曉就開始找話題：“王玥，和我破案好不好玩？”

王玥說：“還行。”

楊曉說：“王玥，你明天幾點上班？今天害你這么晚還沒睡覺，我的鍋。”說完，自己笑了幾聲。

“十點。”

楊曉繼續再接再厲：“王玥，那明天晚上一起吃…？”

他沒有說完最后兩個字，因為王玥已經身體靠向他，然后用手扒拉著他的手臂。楊曉聽到自己心里的聲音：“我擦，這姑娘又不按理出牌。”這一次，他沒有推開她，將手伸上去攬住了王玥的肩頭，調整了下姿勢。過了一會，他輕聲對她說：“我約了兄弟網吧打游戲，今天去不了你家了，明天？”王玥點點頭，眼睛看向窗外，身體則任由楊曉抱著。等到了目的地，楊曉還想叮囑她幾句早睡之類的話，王玥沖他笑了笑，關上車門就走了。

楊曉拿出手機，給通訊錄里叫“蠢貨”的人打了電話：“蠢貨，我剛下班，打不動了，你自己玩吧。什么？阿對對對，是我鴿你，你明天中午有空的話，我們老破小咖啡館見，我有事找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