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楊曉推開“老破小”咖啡館的門走進來時，已經是12點15分了。他看到蠢貨坐在角落里，桌上放著兩碗米飯，一大碗酸菜魚。蠢貨真名黃子軒，是黃云優的堂哥，他這種丈著堂哥身份跑咖啡館吃外賣的行為也不是第一次了，楊曉見怪不怪。但楊曉偏偏要懟一懟才開心：“蠢貨，你這就有點過分了，一個咖啡館進門一股子酸菜魚味，你還讓不讓優優做生意了。”
蠢貨說：“沒人好嗎？沒人！優優店里這種什么都要放一把羽衣甘藍的輕食，我實在是吃不慣。平時有人還得裝一裝，沒人時必須放飛。胖子你別煩了，坐下說話。”
優優也從吧臺后面探出腦袋跟楊曉打招呼：“楊曉中午好，記得今天外帶十杯請同事喝咖啡。”看著楊曉長大嘴巴，優優笑出了聲，她自小和堂哥一起玩，算是和他們倆一起長大的，蠢貨當然不蠢，胖子也早就不胖了，她也不叫楊曉胖子哥或楊曉哥了，只有他倆還一如既往地維持著初中時的稱呼。
楊曉坐下，優優從吧臺走了出來，在他桌前放了一杯檸檬水。等楊曉一飲而盡，優優就拿著空杯子走回了吧臺后面。她一邊加水，一邊聽著他們說話，聽不真切，卻不妨礙她心情很好，這是熟悉的感覺。
楊曉拿起筷子又放下，說：“蠢貨，你是喜歡你老婆性格還是長相？”
“廢話，當然是都喜歡。你別告訴我你找我就是問這個事，我是推了下午一個會議跑出來的，我還以為你遇到什么事了。遇到喜歡的姑娘了？”
“有個女生，我挺喜歡跟她聊天的，人也挺可愛，我打算再觀察一陣子就好好地追她，結果她特別主動，叫我去她家。”
“然后呢？這是好事兒。那不就順水推舟。哥們兒你不會慫了吧”，蠢貨夾起一口酸菜就了一大口米飯。
“我找了個理由走了。我不太喜歡這種感覺。所以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她了。”
“估計是不怎么喜歡。你初中喜歡大隊長，高中喜歡班長，大學喜歡學院學生會主席。你這家伙，你還不曉得你自己？你就喜歡那種老師的左膀右臂，官方正統女一號。這姑娘劍走偏鋒，不是你的菜！”
楊曉頓覺豁然開朗，蠢貨和他認識了這么多年，簡直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讓他糾結了好幾天的念頭突然煙消云散，他給自己定性為“對王玥有好朋友的喜歡，但沒有男女朋友之間的喜歡”，于是那天他推開她就非常合理了。既然沒了這方面的煩惱，楊曉也重新拿起筷子，一邊扒飯一邊說：“蠢貨，這姑娘有一手，我但凡遇到困難的案子去找她，她都能爻個卦出來，告訴我這人是自殺還是他殺，牛逼！”
“這么厲害啊，那如果能為你所用，就別輕易惹毛她，別翻臉以后朋友都沒得做。”蠢貨用銷售的經驗給他洗腦：“你搞點實際的，好比她給你破了案子，你就整點禮物送她，說清楚這是酬金。盡量把關系變成利益關系，這樣反而穩定。”
楊曉點點頭，將話題轉到了蠢貨身上：“你最近有遇到壓力了？”。自從蠢貨開始做生意，用本地人脈網絡銷售服務器，就很少找楊曉聊游戲和網絡小說了，但遇到壓力特別大的時候，他會去網魚網咖開個包廂，叫楊曉陪他一起玩，而楊曉昨天鴿了他。
蠢貨說：“眼鏡那邊回款有點問題，他老板說現金緊張，讓他壓壓供應商的貨款。媽的，壓到我這里來了。我昨天罵了眼鏡一頓，錢要一起賺，也要我能周轉得過來。”
“眼鏡怎么說？”
“他說他會去想辦法。年底這幾個項目做下來，我賬上真沒錢了。”
楊曉點點頭，做生意有多難，也是等蠢貨創業以后他才知道的。蠢貨的服務器都是采購來的，對方是大公司，他一個小經銷商托了關系也只能將付款周期談到見票60天。他再賣給自己的客戶，算是中間商賺個差價。不僅前期搭人脈建立信任很難，中間回款稍微有點慢新項目啟動不起來也難，好容易項目交付了，臨秋末了還有手下開錯票送錯貨之類特別不靠譜的事，把他忙得頭頭轉。
吃到差不多了，楊曉給優優轉了咖啡錢，拿著優優提前做好的十杯咖啡，先走了。他今天依然很忙，下午要想辦法找到王肅肅聊一下，晚上還要去和王玥聊一下。既然蠢貨說他不喜歡，他大概率就是不喜歡，不喜歡就要說清楚，楊曉是這么想的。
等到楊曉走了，優優從吧臺走了出來，坐在蠢貨對面：“哥哥，他有喜歡的人啦？”
蠢貨說：“好像是，這家伙平時醉心工作，什么時候會把我叫出來咨詢感情的？”
“哎，我知道是誰，他帶她來我這兒兩回了，那你怎么說？”
“我讓他從長計議。你也知道，這人從小喜歡的女孩子，清一色優秀的、端莊的、得到老師認可的三好學生，那個女生一聽就不是這個類型。畢竟他現在也是公務員了，我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優優，你得行動起來了，你再不想想辦法，你的楊曉哥就要變成別人的了。我每次看你拿一杯檸檬水出來就覺得好笑，楊曉隨口一句話，你記了這么多年。來點實在的，優優。”
“哥，你也說了他喜歡的都是優秀的好學生，我從小都是學渣。”
“優優，他現在出社會了，游戲規則就變了。社會看什么，社會看資源。你爸爸在區里是能說得上話的，嬸嬸的宅基地換到的動遷房夠你一輩子不工作到退休，你還有個這么個沿街鋪子，你哪天不想賣咖啡了，可以轉租出去。優優，你的條件比大多數人都好太多了。來點實際的，優優。”
蠢貨說完，拿出手機看了看微信，也走了。剩下優優還在想，什么是“實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