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建華拿出老花鏡認真讀完一篇,抬起頭摘下眼鏡,說:“到底是甄靈的兒子,做事很細心。”
楊曉說:“薛叔叔,這不是我的功勞,我一開始也沒頭緒,問了佳麗的同事朋友一圈也沒找到任何線索。后來我找了一位朋友爻卦,是她堅持說應該去佳麗的家里找找,能找到線索。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叫她一起過來聊聊,她比我小2歲,92年的,但人成熟穩重,口封也緊。”
“那你叫她來吧!”薛建華說。
楊曉點點頭,給王玥撥了電話,沒幾分鐘,王玥就進來了。楊曉在這個安排上倒沒想太多,他就是希望王玥能作為隊友,深度參與進來。他唯一擔心的是,王玥會承受太多壓力,所以他打算讓王玥說說前段的爻卦,自己說說后段的發現。之所以會這么擔心,是因為甄靈在電話里說薛建華是有手腕的人。甄靈在他初中以前一直是大宗商品交易員,他小時候雖然不太懂,大了以后也大概知道這種單張訂單交易額在千萬級別的買賣還是有點門道的,甄靈說薛建華有手腕,這人必然是有點水平的。再加上薛佳麗的信上描述了一個偏執頑固的老頭。一來二去,他覺得薛建華這人會很不講道理。于是他提前給王玥打電話說了原委,愿不愿意在附近咖啡館等一下他的電話見機行事,又說無論他可以確保在8點前結束和薛建華的溝通,兩人可以去附近一家潮汕牛肉火鍋店吃個飯聊聊天。王玥說ok,下班到了附近就給他發了微信。
“薛叔叔好。”王玥也很有禮貌。
“你們說說吧,麗麗真的是食物中毒嗎。”
“薛佳麗是自殺。”王玥說,然后看到坐在對面的楊曉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薛叔叔,我們一開始也吃不準這一點,后來得虧王玥爻了一卦,顯示這件事和一個年齡比她大很多的男性有關,而且這個人大概率是她男朋友,基于這兩點,她建議我重新回到佳麗的房間找線索,那些日記就是在書柜最下方的《家居廊》找到的。”妹子,這才是正確的打開方式,楊曉在心里暗暗感嘆一句。
“但你剛才給我看的圖片只是一篇很普通的日記,你們從哪里看出來是自殺?”
“從她的遺書里。”王玥說,楊曉坐在薛建華邊上,右手用力抓了兩下頭發。
“遺書在哪里?”
“叔叔,在這里。”楊曉拿出遺書的復印件,遞給了薛建華。這是重要證據,他已經拍好照片,并且將正本留在了單位。老破小咖啡館變得很安靜,楊曉一口氣喝完了檸檬水,然后站起來走到吧臺,找了個干凈杯子,和一邊的涼水壺,倒了一杯水遞給了王玥。
遺書并不長,薛建華看完復印件后還給楊曉,說:“你打算立案嗎?”
“是的,薛叔叔,這涉及到另一個人的非正常死亡,我會申請立案并通知他的家屬。但因為這件事是您委托我再調查的,所以我想先和您溝通一下。”楊曉回答。
“爻卦連死因都看得到?”薛建華沒有再搭理楊曉,轉頭問王玥。
“看不到。薛佳麗女士的死因都寫在日記和遺書里。”王玥說。
“你看過她所有日記了嗎?”
“是的,薛叔叔。”王玥依然禮貌。
“很好,你恰好和麗麗同年。我想問問你,看完她的日記,你認為她為什么會做下這一系列事情?”
“她活得很不開心,她從原生家庭得到很多壓抑和痛苦,她一方面想擺脫一方面又很依戀,所以她喜歡上了趙庭亮。”王玥回答。
“好好好,不愧是同齡人。”薛建華一邊向王玥笑著,一邊點頭:“麗麗也特別喜歡這個詞,原生家庭、父權、被掌控、自戀型人格。”說到最后幾個詞,他仿佛是在從記憶里把這些詞一個一個扣出來,他說得很慢,越來越慢,聲音也越來越低。然后,他重新將視線轉回楊曉身上,說:“這就是一場對話語權的爭奪,這代年輕人,尤其是這批讀過書的女孩子,都特別喜歡用這些詞來剝奪上一代人的合法性。楊曉,你是案件偵查大隊的嗎?”
楊曉愣了愣說:“薛叔叔,我是刑偵支隊技術偵查大隊的。”
“這件事上報了沒?”
“薛叔叔,還沒但是我已經。”
“先別上報。”薛建華打斷了楊曉:“我沒其他要求,回頭我會給你媽也說一聲,麻煩給我一天時間,我要弄清一些情況。”薛建華站了起來,用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溫和地說:“你們都很優秀。”然后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