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之前還有一絲隱憂,不知道該如何和王玥溝通比較自然。現在就完全沒這個問題了,他的表達欲簡直要噴涌而出。薛建華前腳剛走,楊曉就開始一邊拿著杯子去吧臺沖洗一邊碎碎念:“王玥,不好意思啊,要你陪我一起承受這種老人家以勢壓人的攻擊。我媽的朋友呢,都是這種類型。腦子好,要面子,有手段,還喜歡打斷別人說話。”
王玥說:“沒事,畢竟他失去了至親不久,又聽到了畏罪自殺的說法,他剛才每一句話都在盡量克制著自己。”
楊曉洗完,拿起一塊抹布擦干了水漬,又拿起旁邊的餐巾紙擦干了手,說:“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們去吃火鍋吧。”
王玥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跟著他一起出了“老破小”咖啡館,看著他鎖上門把鑰匙放在褲子背后的袋子里。每一個動作都流暢自然,看得出他經常借用優優的地盤。王玥默默體會著內心的小小波瀾,看著楊曉忙忙碌碌的身影,如果沒有室友自殺這件事,她不會認識這樣熱心警察好市民的楊曉,她沒有圈子認識上海本地的公務員,她更沒有運氣遇到一個純粹意義上的好人。
她在上海幾乎沒有朋友。有時候連續加了好幾天班,難得可以18點下班,她想好好吃一頓犒賞自己,卻發現上海那么大她卻找不到一個飯搭子。一開始她覺得可以忍耐這種孤獨和寂寞,當有一天她覺得再也沒有辦法承受,她自然而然就學會了如何在soul和bumble這種交友APP上撈人,來打發她自己。她會發一些模模糊糊能看見臉和身材的照片,然后在深夜跟那些交友APP上的陌生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她掌握了快速篩選的技巧,通過聊聊工作上怎么使用chatgpt或deepseek的話題,就能大概掌握這個人在上海從事什么類型的工作,有多少收入,處于什么階層。如果她覺得安全,她就會在某個孤獨感爬到頂峰的晚上約其中一人出來找個酒吧喝一杯,在眼角眉梢的醉意里看看對方是不是符合她的審美,彼此都很清楚沒有長久關系的情況下,她對異性的要求一點兒都不低,至少要高大,至少要干凈,至少要帥,還要言之有物。在婚姻市場里也許少見能夠同時滿足這些要求的男性,在這種短期關系中,卻一點兒都不少,她遇到過好幾個。然后就是再喝1-2次酒,或者再吃1-2頓飯,一切就水到渠成。
楊曉那天的反應,讓她迷惘,也讓她自卑。她已經太知道如何撩撥一個人,勾引一個人,她知道自己年輕、美麗而干凈,只要她想,她可以讓自己裝得既乖巧又妖嬈;只要她想,她總是可以將事情往下推進。但是楊曉卻在最容易往下走的氛圍里,堅定地推開了她。他對她的身體沒有感覺嗎?他給自己發微信匯報他的破案進展,不是想追她嗎?那些交往過的男人,在沒有推進到那一步前,都是那樣殷殷切切,啰啰嗦嗦地分享生活和分享見解的,如果是想追她、要她,那為什么要推開她?
王玥跟著楊曉走進了火鍋店,看到他又自作主張點了一堆蔬菜和菌菇,看著他高高興興地將鹵豆腐放在她眼前說:“我猜你愛吃。”是的,她的確愛吃。看著他給她盛了一碗煮開的牛肉湯,又放了一大把蓬蒿菜燙好。但她在等楊曉說話,說重要的話。
楊曉開口了,說:“王玥,我很喜歡你,朋友之間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