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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無暇無間

22·失望

吃過這頓晚飯,夜里通宵趕路,明天天不亮就能趕到藥王集了。陳平摘下面罩,背對著其他食客,獨自坐到這家路邊小攤的一角。這是一條荒郊小道,老遠只有這么一家破爛兮兮的食肆。店里也沒別的,只賣些重口的面條。此時的陳平別提有多么想念昔日執柏門內由老蔡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了。他回想起他在執柏門內同豐至瑤、展藍二人一起吃的最后一頓晚餐,那日的鱖魚,口味是多么的鮮活輕快。

正吃著,身后一下涌進了好些人,吵吵嚷嚷的擠滿了小面攤外不大的空地。陳平頓時警覺起來。聽那些人的聲音,個個中氣十足,應該都是武林中人。細聽那些人之間的談話,竟都是為追緝張良而來。

一個不知名小門派的人嚷道:“只要我們師兄弟二人抓住了張良,咱們明川派從此就在江湖上稱霸揚名啦。”

“可是師兄,那張良武功那樣高強,我們真的打得過嗎。”聽起來那人的師弟怯怯的。

旁邊其他人也起哄:“就是,人家青城派的都不敢夸下這海口。”

人群里那幾個青城派的弟子輕聲應著。

面條上桌,那群人一面吃,一面仍高聲交談著。有一人忽道:“你們嚷嚷了這么久了,生怕其他人不知道你們是來抓張良的嗎。此地荒郊野外,那張良說不準就正窩藏在此處呢。”

眾人一嚇,聲量頓時降了下去。片刻安靜后,青城派的一個弟子喊道:“云兄,你這人一路上都不聲不響的,這會倒來聳人聽聞。”

云姓武人淡淡道:“那等亡命之徒,藏身這種荒蕪之地不正合適。你們總不能指望他去鬧市區招搖過市,等著人來抓吧。”

話音剛落,云姓武人忽然抄起灶臺邊一籃瀝過水的筷子,一揚手,筷子刷拉拉散開,穩穩地橫敲在小攤四面坐著的其他食客腦袋上。那群武人還沒回過神來,就只聽得意外挨打的食客們紛紛跳將起來,罵罵咧咧:“你有病吧!”

陳平后腦勺上也挨了一擊。他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心一下就沉了。他早已聽見身后襲來的暗器,但他躲開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他若躲開了便會暴露身手,云姓武人這一招功力上乘,已是江湖上一流的水準。若是不躲,普通人的正常反應便應同其他食客一樣,可他不想與那群武人正面相對。

果然,在一片謾罵聲中,云姓武人的目光準確地投向了他:“這位兄弟脾氣可也忒好了。”云姓武人的聲音雖輕,卻極具穿透力,蓋過了其他幾人的謾罵聲,叫那一行人都紛紛看向了陳平。

陳平心知趕路要緊,不愿與他們糾纏,忙丟下剛吃了一半的面條,戴上面罩起身就走。然而云姓武人早就擋在小攤竹籬的門前了。其余眾人見狀,其中幾位青城派的弟子立馬心領神會,趕忙上前來,把陳平團團圍住。有云姓武人先前的告誡,眾人皆緊張萬分起來,死死盯著陳平遮得嚴嚴實實的臉。不會吧,莫非這人真是張良?

“請讓開。”陳平走向竹籬笆門,生硬地對云姓武人說道。

云姓武人卻一把抓向陳平臉上面罩。陳平抬手格擋,死死擰住武人的胳膊,似有千斤重量鉗住武人上身。武人饒有興味地一挑眉:“果真是高手。”

陳平推開武人,略施三成薤上露功力,便要遁走。忽聽身后風聲驟緊,卻是云姓武人指尖催動暗器向他襲來。暗器不是別的,正是方才餐桌上丟著的幾瓣蒜瓣。不可輕敵!陳平自平地一躍而起,將將躲過暗器。那幾瓣蒜瓣掠過陳平方才的身位,直鉆過前方幾棵大樹樹干,留下三角形的洞眼。

“好哇,棋逢對手。你就是張良,準沒錯了。”云姓武人遠遠甩下眾人,兩步飛向了陳平。

陳平無心交戰,只管逃。云姓武人哪里追得上他。但武人自有絕招。自陳平身后,從道旁松樹上扯下的松針如簇簇尖刀一般不絕如縷地呼嘯飛來,都是武人所發的暗器。這等巧化內力、信手拈來的暗器功夫,當世也就那么幾個人擁有。這人又姓云……陳平心中一動,忍不住好奇,停了下來。

陳平拽下身旁一截樹枝,揮動著擋開叢叢松針,一面低聲喝道:“閣下可是天山派的云吞煙?”

片刻之后,武人的身影才從遠處樹叢里顯現。他停止發射暗器,飄逸地飛身而來:“哦?你竟聽聞過我?”

“云吞煙大俠雖常年隱居天山,但江湖傳說中的名聲可一直都很響亮。”陳平自然不會告訴對方,在兩年前阻止天山派分裂的戰役中,他曾與彼時正半閉關的對方有過一面之緣。

“看來張良大俠并非傳聞中所說的那樣,對江湖上的人物瑣事一竅不通啊。”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么張良。”

“那你敢不敢摘下面罩,讓我瞧瞧?”云吞煙大笑,“你若不敢,那你就是張良了。”

“居然超凡出塵的云吞煙大俠也會為了區區二十萬兩白銀,屈尊降貴,做賞金獵人的行當嗎?”

云吞煙道:“你也別損我。我不是為了賞銀。我是為我師妹來報他重傷殘疾之仇的。”

“你師妹?”

“不錯。我的師妹正是當日在筼筜山玉宸寺上被你斬了左腿的顯諭教偈葉護法溫而厲。”

陳平心道,怪不得那日所見溫而厲的雙刀刀法清奇,不似中原傳統門派的路數。原來是天山派的弟子出身。這天山派下各門類的武功名目繁多,但總體特點都講求一個舉重若輕、出奇制勝。

“我可并不認識什么偈葉護法,也從沒去過什么筼筜山玉宸寺。”

云吞煙卻噗嗤大笑起來:“少在這饒舌了。這世上能有如此輕功,被我一路暗器追殺居然還能毫發無傷的人,除了顯諭教申大主教和亞圣,也就只有新近名動江湖的張良大俠了吧。”

“閣下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依我所見,閣下所發暗器雖巧,但一則擾動空氣甚是劇烈,稍有些聽風辨位本領的人都能早早預判暗器的軌跡。二則你這暗器力道倒是很大,但所蘊內力飄散不凝,但凡內力稍微深厚點的人都能輕易將暗器的力道化開,即便被擊中也受不了多少傷害。”陳平故意道。

云吞煙道:“笑話,那不過是因方才我本也不想重傷你。懸賞令上明明白白的講說要活捉你。若我真是下殺手,你這張良大俠也跑不掉。”

“你要真見著那張良了,我勸你還是下殺手的好。以你的武功,要取他性命或許尚可一搏,要想活捉他那可就難于登天了。”

陳平自己都暗自吃驚,這樣的調侃心情可不是他慣常的風格。他本應該甩掉云吞煙繼續趕路的,但這段時間飽嘗酸楚的心情此刻實在舍不得放過這樣一個打趣取樂的時機。

“看來張良大俠果真是個極傲慢刻薄的人了。”云吞煙薄唇一抿。說著,他袖中飛出一柄尖細的小刀,刀過之處卻是靜默無風,如靜默的閃電一般擊向陳平心胸。陳平躲過半步,手中樹枝向下一斬,劈開云吞煙的飛刀。那飛刀卻有一縷游絲相連,游絲另一頭握在云吞煙手中。云吞煙收回飛刀,不待再次握住,便又飛快地向陳平射出。一時之間,僅僅一柄小刀,竟如有千萬柄刀一般飛快地向陳平次第襲來。

陳平揮動樹枝的徑路異常簡潔,看起來只是輕描淡寫的幾筆卻將那千萬飛刀掃退:“哎,云大俠這就動真格了?不過我今天是玩夠了,慢走不送。”話音剛落,陳平便轉身后躍,催動薤上露就要溜之大吉。

就在此時,幾株粗壯的松樹樹干合圍著向他直直撞擊而來。原是云吞煙,自知僅憑一柄暗器難敵對方,于是飛起一刀割斷一圈大樹,將樹干作暗器劈向陳平。陳平一個始料未及,被一截樹干重重擊中,連退數步,穩住身形。這本算不得什么傷,然而這一擊卻將陳平心間那一口本就是強行壓抑住的躁動之氣攪動,他“哇”一下嘔出一大口腥紅的血來。

這后遺癥竟然都進化到嘔血的程度了?陳平捏著泡血后又黏又濕的面罩,心中一震。

云吞煙飄逸地飛上前來,正想開口嘲諷,見陳平捂著嘴的指縫里正往外滲血,反愣住了:“不對啊,這一招我的力道一向都一般般的,怎么還能給你這等高手打出這么重的內傷?”

聽著云吞煙這話,陳平一時給氣笑了:“云大俠倒是坦誠得很。”

“瞧你這可憐的樣子。這樣,你讓我抓住,跟我一起走顯諭教去。你既然能殺死拂花護法,那你就有能耐也當一個護法。放心,顯諭教不會害你的,官府和執柏門才是要拿你開刀。”云吞煙朝陳平伸出右手。

看著云吞煙臉上又兇狠又天真的表情,陳平給笑得狠狠嗆了一口:“云大俠,你是什么圣裁什么護法,你說顯諭教不會害我,他們就不會害我?我殺傷他們那么多人,毀了他們精心的謀劃,換我是申傲雪,恐怕想手撕了張良的心都有了。”

“申大主教心懷天下,非為一時之仇所絆之人。”云吞煙很認真地說道,“你與我一同去投顯諭教,他必定會好生禮遇我們的。”

“你如何知道?”

“我師妹說的。”云吞煙一本正經道。

陳平連咳兩聲。面罩浸透了血,透氣變得困難,他不得不摘下了面罩。他斜乜著眼看了看云吞煙,心里好不容易笑夠了,才道:“云大俠,我原以為這世上再沒有比我更加天真的人了。”他輕輕喘著氣,嘴角含著一絲似刻薄似自嘲的笑意。

被陳平嘴角的笑意刺了一下,云吞煙有些憤然,立時道:“你懂什么,我師妹不會騙我的。”

陳平自顧自搖搖頭,趁著說話間暗自調息,已是心平氣和多了。他側向著云吞煙,眼睛已瞅著準備再次開溜的路徑,道:“云大俠初次出山,凡事還是多留個心眼的好。也罷,我知道,沒有上過當的人再怎么勸也是無用。不過你我今日既有緣相遇,就容我在這多兩句嘴了。”

陳平倏忽一點地,便飛得無影無蹤,只給還在想著陳平方才那番話的云吞煙留下干脆利落的倆字:“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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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晴朗,陳平就著月光趕路,晨光熹微時到得藥王集。幾個月不見,藥王集依然是老樣子。出來賣草藥的小販們陸陸續續下山出攤來了,街角的早點鋪開火起灶,蒸屜上升起漸漸濃厚的乳白色蒸汽。石板路沾了一夜霜水,濕漉漉的。陳平撕下一截衣袖,把臉遮住。他已在鎮口的布告欄里看到他的懸賞令了。所幸的是,大清早的,人們都正忙著自己的事情,沒有誰注意到他。

跟著記憶中的路線,陳平沿著小鎮中那條溪流逆流而上。出鎮進山后,一路深林清溪,蟲咕鳥鳴。逐漸熾烈的陽光透過層層樹葉后鋪在地上,變成清涼的淡綠陰影。四周都空無一人了。陳平深深地吐氣,走累了,半臥在溪邊碎石堆上休息,時不時一兩片落葉飄到他的身上。

微閉上眼,眼前忽地又出現了玉宸寺上苗晏洲躍入魔王鎮守的背影。他都還不知道苗晏洲到底是哪里人,有什么親故,是什么來歷。苗晏洲是仙人,但仙人在成仙之前也是普通人,不是嗎。他深深懊悔起來。為了避世,獨自在玉宸寺最深處的藏經樓隱居兩百年,苗晏洲一定很寂寞吧。陳平張開雙臂,攤開在身旁兩側的地上,手邊空空蕩蕩。他無助地微微笑起來。

頭頂上方的小路上傳來輕微的窸窸窣窣之聲。陳平懶懶地坐起,腦子卻很警覺。透過地上灌木雜亂的枝椏,他看向聲音來處。一個背著背簍的人影自山上走下,陳平定睛一看,卻正是阿邈。

“阿邈藥師,好久不見。”待阿邈快走到跟前了,陳平開口招呼道。

突然被人叫住,阿邈卻仿佛毫不意外:“陳平先生突然現身,不提前告知,反故意驚嚇,這可不太厚道。”

“苗晏洲在玉宸寺戰死了。他以自己的仙人之軀填補了魔王鎮守的裂隙。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他是仙人,也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什么是魔王鎮守。”陳平從溪邊站起,朝阿邈走來,“苗晏洲犧牲前,囑托我務必盡快來找你。”

阿邈對苗晏洲的死訊也一點都不吃驚:“他果真還是這樣做了。”

“‘果真’——你早有預料?你如何料得?”陳平警覺地連聲問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玉宸寺的戰事是沖著魔王鎮守而去,也從一開始就知道苗晏洲會做出犧牲?你又如何得知?苗晏洲與你,又留了什么后手?”

阿邈把肩上滿滿一筐藥材堆到地上。卸下重擔,他就勢靠在道旁一樁樹根上,似乎在斟酌自己的語言,老半天方輕輕嘆道:“我得讓他失望了。”

阿邈撐著額角,手肘靠在彎曲的樹干上,俯瞰向站在低處溪畔的陳平,輕輕搖頭:“魔王的釋放,一旦開啟,就無可逆轉。苗晏洲以仙人之軀也只能暫時將裂隙填補,不出三年,玉宸寺的鎮守就會再次破裂。”

“所以你能做什么?苗晏洲希望你做什么?”

“他太高估我了。我做不了什么。”

“笑話。莫非他就白白犧牲了?”

阿邈從樹旁站直身子,重又背起背簍,扭頭看向下方的陳平,卻岔開話道:“我要下去賣草藥了。陳平先生現在地位尷尬,你對將來如何打算呢?”

“難道魔王鎮守破碎后,顯諭教攫取神力顛覆天下,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嗎?”

“你又能做什么呢?當其他所有人都只是眼睜睜看著的時候,你就是白白犧牲了,又有什么影響嗎?”阿邈回頭又看了看陳平,緩步沿著下山的道路走去,“也許你命中注定只會是無謂的犧牲,也許你命中注定只能做自顧自求生的旁觀者,再也許你就是那個阻止顯諭教的人——但這都又有什么影響呢?你能夠阻止顯諭教,你能阻止魔王嗎?”

“不,你不能。”阿邈的身影漸漸下降不見,只留下這一句柔和卻寒冷的話語在陳平耳邊回蕩。

雨露吉祥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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