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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冥想

從見到申傲雪的這一刻起,陳平便明白自己的死期就是今夜了。他再也無所顧忌,當包圍他與展藍的衛戍營士兵沖來,他一手托住展藍,周轉著薤上露為展藍調息續氣,另一手如饑餓的邪魔,誰敢近身分毫,便一刀將其性命無情噬咬。兵士們的號呼驚醒了大半個醫館,有醫護忙著砰砰關窗,也有四面八方樓臺上有人目睹慘戰的驚恐尖叫。醫館上下煉獄般的聲浪席卷四周,陳平只充耳不聞。

怪誰?怪他自己明知身負通緝還潛入本應是中立場合的醫館,還是怪衛戍營不分場合直入醫館追捕?不重要了。今夜,他絕不能束手就擒,他必須與申傲雪決一死戰。

“別抓我!我是和塵醫館的藥師,我什么也沒做!”這時,湖心島上傳來阿邈的喊叫。在召仙鈴的鼓蕩下,湖面上的那兩船士兵也漸漸醒轉來,登上小島,向阿邈沖了過去。

衛戍營的長官士兵紛紛在陳平手中倒下,衣衫糊滿了血污,貼在他身上沉沉墜下。他直面著申傲雪,手邊是重傷瀕死的展藍,身后是毫無還手之力的阿邈遭險。

得了薤上露的給養,展藍回過一口氣。他咬牙吃痛直起身,在陳平耳邊低聲道:“那個藥師……我來……你……申傲雪。”不等陳平應答,他拼盡最后一點力氣,飛身躍上湖心亭。幾個士兵已抓住了阿邈,將阿邈一頭按倒在地。展藍玉簫揮灑,將這一打士兵悉數擊退,掀入湖中。阿邈手腳并用地爬起,展藍卻力竭俯身倒地。阿邈抱住展藍,手上沾滿了展藍口中濡出的粉紅色黏糊糊的泡泡。他急需搶救。阿邈身上還斜挎著他的小醫藥包,自出病房撞見陳平后他還沒來得及摘下。他掏出兩把小剪刀,快速地檢查起展藍的傷勢。箭鏃還插在肺里,有很嚴重的撕裂傷和挫傷。所幸展藍的半步躲閃后箭勢稍偏,沒有造成穿透。他現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先盡力給展藍肺部釋放一點血液淤積的壓力。忽聽得異動,阿邈抬頭,卻見申傲雪正縱身向湖心亭襲來。

申傲雪身上掛了好幾處彩,尤以右上臂拉開的好大一條口子最是醒目。他與陳平久戰不決,一轉眼望見島上二人,欲挾此二人,干擾陳平心神,打斷他可怖的進攻意志。申傲雪的功法“美夢”本是無往而不利。這套功法乃他與衛凌難所自創,源出陸家最珍重的家傳武功與滄舟山人最上乘的橫流劍法,更有多年來無限與無界二圣裁為他煉制世間極品之丹藥,融會天君遺力、充益內丹氣海。然而,面對陳平的步步緊逼,他竟尋不得半點空隙反擊,幾次嘗試搶斷,反還不慎中招。

此時,陳平求死之心已熾。就連他自己也未知覺,他已將薤上露潛藏得最深最隱秘的功力激起。何謂勝敗進退、生之歡欣、死之苦楚,他已一概忘卻,此刻他只知他所能迎來的最圓滿的終局便是與策動了這一切的魔頭申傲雪同歸于盡。

申傲雪躍上湖心島,一把揪住阿邈脖頸。陳平緊跟其后,凌厲幾招晃開申傲雪護身的架勢,一刀刺向其揪住阿邈的左手手腕。申傲雪不及手上發力,為閃避只得先松開左手,但只在眨眼之間,便又一腳勾倒蹲伏倒地的阿邈,左臂牢牢將阿邈頸部鉗住,右手持刀抵住阿邈下顎。陳平一刀已貼向申傲雪當面,先是一愣,卻又眼中一凜,心下一橫,并不收手,繼續向申傲雪面前刺去。

柔軟的下頜抵受冰冷的刺痛,阿邈掙扎著,顫栗的手肘一下下擊打在身后的石碑上,雙腳在申傲雪的腿上和石碑間雜亂地踢踹。申傲雪見狀,神色異樣,拽著阿邈后退兩步。然而為時已晚。不知阿邈碰到了石碑上的什么機關,湖心島突然顫動起來,石碑轟響著滑到了一邊,六角亭的地面倏地坍下。阿邈、申傲雪、展藍與陳平,一齊墜下。

顯是熟知湖心島下地形,申傲雪只是因意外而踉蹌一下,便在通往地底的石階上站穩。陳平腳下踩空,騰躍數步,方在石階最底下站定。阿邈失去重心,一下倒地,脖子被申傲雪的手臂勒得生疼。所幸申傲雪見陳平并不為阿邈生死所動,放開了這個礙事的家伙。阿邈不忘自己的職業操守,脫困后連滾帶爬,撲到地面破開的缺口下方,支起身子,將意識模糊的展藍接住。

地面在頭頂重又合上。趁著所有人的眼睛都還沒有適應完全的黑暗,熟悉地形的申傲雪躍下石階,直殺向陳平。陳平虛退兩步,向風聲來處連揮兩刀,架開申傲雪。申傲雪在陳平跟前站定,屏住呼吸,在這片黑暗之中,悄無聲息地將刀鋒緩緩送向陳平心口。陳平聽不見他的聲音,不知道他的位置,但他知道陳平的位置。

就在申傲雪的刀鋒幾乎觸及陳平身前之時,陳平突然一刀捅入申傲雪側腹。申傲雪驚愕地大喘一口氣。

是申傲雪身上傷口新鮮的血腥味讓他在陳平跟前暴露。

陳平用力抓住申傲雪右肩,抽出“及時”,又捅一刀。申傲雪腳步急轉扭身,也一刀刺向陳平。他們二人在逼仄壓抑、透不進一絲光線的湖底甬道里扭打起來,竟全然不似當今天下功夫最頂尖的兩位高手過招,就連申傲雪也詫異于陳平這般不成章法、不要性命般的打法。雖有黑暗的掩護可借助,但陳平顯然已分毫不顧自身存亡,既不閃避申傲雪的殺招,也不擋護自身的軟肋,只冷漠地、準確地一刀刀直取向申傲雪之要害。

申傲雪清楚這樣下去不出幾招自己就要死在陳平手下。他轉身貼在甬道石壁上,霉爛般的涼氣從濕漉漉的巖體爬進后背,右手行“美夢”簡潔又繾綣的刀法路數招架,左手伸向身側,摸到了石壁上一處凹下的機關,握住,扭動了機關。

甬道盡頭,一扇石門滑開。碌碌的響聲回蕩。門后一間密室,熾熱的燈光泄入甬道,照見陳平手中“及時”正悄然自申傲雪刀法空隙處刺向申傲雪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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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吞煙是在自祝由渡往京城的半道上收到急信的。信由無限圣裁衛凌難發來,要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京城,一到京后便立刻到和塵醫館,與任蓁老館主會面。云吞煙到了醫館,見到了任蓁,還未來得及消化親睹京城慘狀的沖擊,便被帶下了湖底地宮。只見師妹溫而厲坐于地宮一側,右腳盤起,裝義肢的左腿自然垂下,手中捏訣,雙眼半開,對著地宮最中心一座祭臺,正行著天山派的內功功法三相心經。祭臺之上,一只狀若心臟的金色網織物,正是捕仙網。云吞煙乍一看,見捕仙網靜靜地躺著,不經意間瞟去時,又覺其在似有若無地抽動。一股股只能用余光瞥見的黑霧滲透過穹頂與側壁的巖石,自四面八方涌入捕仙網,如百千條渾濁的河流擠入海洋。

“師妹?這都是什么。”云吞煙疑懼著磕磕絆絆走上前。

溫而厲睜開眼,仰頭望向云吞煙:“師兄,你來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輕柔、飄忽。

云吞煙又環視一遍四周,見摘星護法楚不萍與駕月護法杜聲明都在,各持長劍侍衛祭臺兩側。他頓時不知所措起來,看著溫而厲:“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師兄,趕緊坐下。與我一同行三相心經,加快‘瘴氣’煉化。”溫而厲靈巧地一翻右手,指向祭臺另一側一張雕鏤力士與蓮花底座的石凳。

云吞煙越聽越不明白。又回想起祝由渡上展藍的一番話,他心中既生狐疑,不肯向前挪動一步。

“師兄,快來吧。莫愣在那里,跟個呆瓜似的。”

杜聲明走上前來,對云吞煙抱拳行禮道:“拂花,無限大人急信召你過來,就是為請你與偈葉協力,借由你們天山派的獨門內功功法三相心經來煉化‘瘴氣’,完成大祭儀前的最后一步。”

“這些‘瘴氣’是什么,我們煉化來做什么。”云吞煙連連搖頭,不禁倒退一步,“大祭儀是為祛除疾疫,提煉這些臟東西做甚。”

“笨蛋師兄,瘟疫產生了‘瘴氣’,我們借捕仙網將‘瘴氣’提取洗煉,可不就是在凈化瘟疫?”溫而厲收回右手,又捏起訣,道,“三相心經源出神仙法術,能平抑邪祟,你不會這都忘了吧。”

“正是,正是了。”杜聲明連聲附和,憨笑幾聲,伸手再度邀請云吞煙上座。云吞煙遲疑著,轉念心想,師妹與自己同在天山派長大,自小兩無嫌猜,何曾欺騙過自己。他又看向師妹凝注心神、微微松弛的神情。望著這張熟悉的面容,十年過去,動人依舊,甚至光彩明潤更甚于往昔,云吞煙不禁心下感念。他可還記得,十年前師妹為逃離與青城派掌門余大江的婚約而跑出天山派的那一夜,他最后與師妹惜別,年少的師妹滿面破碎、愁苦與憔悴,臉色蠟黃得瘆人。

云吞煙點點頭,坐上了蓮座。盤腿捏訣,對著祭臺上的金色心臟,也運起了三相心經的功法。

云吞煙又怎知,有關大祭儀與天君最隱秘的真相,其實溫而厲也不得而知。這些顯諭教內的絕密,只有大主教本人、亞圣豐至瑤與四大圣裁主祭知曉。三相心經驅除邪癘,卻并不能將之消解。用在“瘴氣”上,其實恰是將其中衍生的天君魔力萃出,逼入捕仙網內。原本只委派了溫而厲一人煉化。可自從仁瀟醫館的蕭天明大夫開出一劑新藥方后,感染者的癥狀得到了控制,也不再有大批的病亡,“瘴氣”削弱許多。眼看立秋之限將至,經在京的無限、無界、無極三圣裁決議,急命云吞煙赴京,增援溫而厲,從而能自少量的“瘴氣”中煉化出更多的天君魔力。

湖底地宮不知外面日月流轉,但當內息開始與絡繹不絕的“瘴氣”相交融、纏斗,云吞煙卻能清晰地知覺,時間也正如那百千條昏沉沉的河流一般,從自己的每一寸肌膚內外淌過。他仿佛能看見時間如何推著空氣滾動,或者是聽見時間如何碾過巖石的表面。似五內俱焚,卻又毛毛冷汗一層接一層滲出。這般的震悚絕非三相心經運功的常態。這“瘴氣”,究竟是何玩意兒?云吞煙微睜著雙眼,心中自覺詭異。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密室的大門低吼著再度打開,門外傳來大主教申傲雪一聲威嚴的怒喝。楚不萍與杜聲明應聲疾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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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支利劍,就在陳平的“及時”刀尖要貼上申傲雪咽喉的這一刻,幾乎同時飛出,絞住了短刀,生生壓開刀尖。杜聲明與楚不萍滾轉身姿,長劍一齊自刀身向上滑去,劍刃十字交叉,鎖住陳平咽喉,反將陳平扣在甬道石壁上。密室的燈光照亮陳平側面,楚不萍定睛一看,大駭:“你……莫非……你……不,不可能。怎么會?”

申傲雪脫身,拖著重傷的身軀,走進密室。他冷酷的聲音越過背影飄來:“殺了他。”

密室的燈光靜靜地點亮甬道盡頭,一縷縷渾濁的黑色霧光也暗中攪動進來。展藍趴在阿邈懷中,意識已趨迷離,隔著分不清邊界的朦朦朧朧,他看見那黑霧般卷進甬道的“瘴氣”,胸中翻涌,輕聲吼道:“是魔王!”

展藍這一聲輕喊鉆入陳平耳中。陳平心臟猛地攥緊,血液頓時沸騰,燒灼他的肺腑。他的后遺病癥早已發作,全憑一口拼死的心氣生生壓住。此刻,他更是只覺心口如被撕裂,千千萬萬還帶著滾燙血液的心臟的纖維一條條扯開。他的四肢亦如針刺一般極度地敏感,乃至麻木。

是魔王——大祭儀,封印,天君,這一切的核心,就在這座湖底。

他不是沒有認出楚不萍。但他已沒工夫驚訝或憤怒了。他只轉身一刀,便將楚不萍與杜聲明二人掃開。他們二人不料陳平出其不意的瘋狂一擊,不得已退避,而陳平已一躍間越過了申傲雪,直直殺向了密室正中。他凝望見祭臺上金色心臟狀的織網。他的身上也重傷不少,但他已不顧一切。只要,摧毀了這顆顯諭教用以喚醒天君的心臟。他看見了織網內密實充斥著的純凈的、神秘的天君之力,似極致的黑暗,又似純粹的欲念。

“無善無惡,專嗜人間癡妄血淚。”陳平腦海中最后一刻所浮現的,是那天寧靜的山間樹下,阿邈對天君的評說。

他全然不顧身后申傲雪的短刀、楚不萍與杜聲明的長劍,他一刀刺入了這顆金色的心臟。

一股黑暗霧光自刀口泄出。人們看不見這股霧光,但只覺震悚乃至窒息。

一柄短刀、兩支長劍,同時捅入陳平的后心。

刀劍拔出,陳平的鮮血如煙花般大塊大塊噴灑。這下,他的心臟真的撕碎了。他拼出最后一口氣,緊握“及時”的右手一沉,將那顆金色的心臟也拉開一條大口。頓時,純凈的天君之力飄灑于整個湖底,竟似溫柔地嗤笑起人間的慘劇。展藍與阿邈仰頭,看見這股力量悄無聲息地沖破了湖心亭地面的密室入口,清晨明凈的天光從他們的頭頂飄下。

雨露吉祥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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