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會議室出來，謝孜墨主動當起了向導，要帶時歌去銷售部經理的辦公室。時歌卻看了看云凱，說：“Kyle，是你大顯身手的時候了！”話完，狡黠一笑，揚長而去。

謝孜墨看著時歌的背影，眼里快冒出火星子，臉上卻還是堆滿了笑容，客氣地對云凱說：“方經理，那您就走馬上任吧！恭喜恭喜呀！”

“要不謝經理一并兼任銷售部經理吧，我這愚鈍的腦袋，只適合當個跑腿的！”

“哈哈，太謙虛就是驕傲了！”謝孜墨說：“這邊請！”走在前面帶路。

上午十一點，時歌回到了廣播電臺。離《予你時歌》節目開始還有兩個鐘頭。請假的這段時間都是歐陽給他代的班，為此，他在辦公間里當眾向歐陽表示了感謝。歐陽也直白地問：“時主播，不，Dana，像你這樣的國際超模，只在幕后會不會太可惜？你應該更適合光鮮亮麗的舞臺，憑你極致的顏值和身材！”

“我會認真思考歐陽主播的建議，謝謝。”時歌簡單地回復，認真地看了今天的節目稿，快12點的時候才準備去食堂用餐。

“時主播，一起吃個便飯吧！剛好我也要去食堂！”顏玉看到時歌起了身，主動過來搭訕。

“走吧。”這次時歌沒有拒絕，在離職前，他要果斷地處理好同事關系。

到了食堂，二人各自點了套餐，時歌堅持各付各，找了位置落座。

顏玉問時歌：“你這次回來好像有些不一樣？”

“是嗎？”時歌看了看顏玉，說：“我一直都這樣，只是，想法有所改變。”

“是什么？有什么不一樣的想法？”

“正如歐陽說的那樣！”時歌說，吃了一大口飯，配一塊紅燒排骨，吃得很香。

顏玉表情有些凝重，問：“你要離開電臺？”

時歌沒有回復，只是默默地大口干飯，他知道，在食堂吃飯的日子不會太多了。“一直沒有跟你說聲謝謝，”他突然抬起頭，笑著說：“你是個不錯的師姐，是個優秀的好主播！”

從向來都很毒舌的時歌口中說出這樣的話，顏玉有些受寵若驚，同時她也深刻地意識到，他真的要離開了。“難道就沒有什么能讓你留下的嗎？”她難過地看著他，單戀本以使人痛苦，更痛苦的是，以后也許再也見不上面。

“有時候，我們應該換個思維，換個角度，多去看看去感受身邊的人，也許，有更好的人一直在你身邊在你生命里！顏主播，珍惜身邊人！”時歌真誠地笑著，說：“我吃飽了，先上去了！”

顏玉只能苦澀一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也許他說的很對，珍惜身邊人，而他，卻從來都不是那個“身邊人”。

離一點的直播還有半個多小時，時歌在辦公室的花園露臺上打了電話給瑾知。

“我的瑾兒在做什么？”

“在想面包？晚上我能收到的面包是果醬餡的還是奶油陷的？”

“瑾兒這么嘴饞嗎？要不要我現在就給你買回去？”

“今天工作順利嗎？”

“嗯，挺好，一點就進播音室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

“哦…那是什么？”

“云凱哥著急找你的事情？”

“嗯…瑾兒，這個說來話長，晚上回家再跟你細說，好嗎？”

“…其實，我只是隨口問問…”

“不用為我擔心，瑾兒只需要照顧好自己，如果你生病了，我會很心疼。”

“好了，我要吃飯了，就這樣吧…”

瑾知害羞了，著急掛了電話。她沒有告訴時歌，崔主編約了她下午三點到出版社談出演《莫如雪》的事情。這段時間，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今天會給崔主編一個答案。

下午兩點五十分，瑾知已到達崔主編的辦公室，卻被告知，崔主編和樸社長都在社長辦公室等她。瑾知被小編領進了社長辦公室。除了熟悉的崔主編和樸社長，社長旁邊還坐著一位美艷高貴的女士，她衣著精致華麗卻又并不落俗，高挑而凹凸有致的身材更顯得氣質卓絕，沒有文人的墨水味，更多了一分商人的精干和執傲，她美而犀利的大眼睛看瑾知的時候，有一種冷峻和凜冽。瑾知和她對視的時候，心里不禁寒顫了一下，卻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哪見過？瑾知頷首向眾人問好，在崔主編身旁坐下。

“瑾知，這位是國際知名服裝設計師美惠子女士，也是Mieko時裝品牌的創始人，Mieko模特經紀公司的總裁。”崔主編做著介紹。

聽到“美惠子”這個名字，又聽到“Mieko”，瑾知不由得愣了神，再次看向美惠子那張美麗的臉龐，尤其是那雙動人的眼睛，這神情，跟時歌是如此的相似，還有父親書柜里的那張老照片，眼前的這個美人竟和二十多年前照片里的“美惠子”沒什么兩樣。她是時歌的母親，也是母親沈馨子曾經最好的朋友。瑾知腦里被填滿了，同時，思緒也開始有些混亂。

“樸社長，這就是你們定的女主？比我想象中差了些！”美惠子輕挑地看了瑾知一眼，靠在椅背上用失望的眼神看著樸社長。

崔主編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理直氣壯地問：“美惠子老師，您有讀過原著嗎？”

瑾知覺得氣氛有點不對，正準備說點什么，樸社長卻先開口了，朗聲笑道：“惠子，我們認識也有二十幾年了吧，我了解你對藝術的追求和高標準，我希望，你同樣相信我和出版社的眼光和認知，瑾知是莫如雪的不二之選，這部劇一定會打動人心。”

美惠子沉默了片刻，“好吧，主角的事既然已經定了，我就說一下劇本的事情！”美惠子把自己桌前的一本稿件推到崔主編面前，“故事情節會有一些改動，季雨珊和杭天棋的感情戲要增加，并且結局也要改。”

美惠子的這番話立馬觸動到瑾知敏感的神經線，她剛要開口反駁，被一旁的崔主編拉住了。崔主編沖她使了使眼色，然后對美惠子說道：“老師，改劇本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我們得尊重作者…”

“作者不是在這嗎？”美惠子打斷崔主編的話，冷冷地看著瑾知，不溫不火地說道：“錢不是問題，戲得是投資方說的算！”

“老師為什么想要改劇情？”瑾知一臉嚴肅地看著美惠子，這個美麗的女人，此刻她正欲將自己的尊嚴踩在腳下。

“很簡單，因為我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和莫如雪在一起！這么說來，劇名也要改！”

美惠子的話讓其他三人聽得云里霧里，崔主編問：“這和您兒子有什么關系？”

“因為我已定了杭天棋的出演人選！”

瑾知似乎明白了什么，美惠子今天不是來談合約和劇情的，而是來向自己施壓，她不僅僅只是反對自己出演“莫如雪”，更是反感自己和時歌的交往。

瑾知看了看崔主編，無奈且無言以對。她無法理解出版社為何要與這樣無理的人合作，自己怎么會把書的版權賣給這么沒有原則的出版社。

崔主編當著眾人的面握住瑾知的手，像此前瑾知每次遇到寫作瓶頸時給她溫暖那般。

“樸社長，我的意思大概就這樣，麻煩你讓你的人遵守我們在合同里的約定，我還有事就先走了。”美惠子輕蔑地看了一眼瑾知，起身離開。

“嗯…我們會慎重處理這件事情，我送你出去。”樸社長親自去送客。

瑾知看著揚長而去的美惠子和唯唯喏喏的樸社長，眼里有一團憤怒的火在燃燒，但她很清醒地知道，生氣根本解決不了問題，讓自己平復下來，轉頭問崔主編：“崔姐，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合約又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投資方可以改我的劇情？你們怎么可以簽這樣的合約？”

“…這事…其實說來話長！”崔主編語重心長地說道：“我也沒想到會發展成這樣子！”

“那就說重點吧！”

“自從《莫如雪》在電臺有聲連載，電臺收到了很多粉絲的電話及官網上很多關于《莫如雪》的話題，書迷期待這本小說能搬上大熒幕，并且女主要由作者本人來出演…社里輾轉也了解到這些信息，也認為這部劇大有噱頭，也有想法和影視公司合作，沒想到，卻有人主動找上了門，而這個人就是樸社長多年的好友，Mieko經紀公司的總裁美惠子！”

瑾知心里頭五味雜陳，喜憂參半，自己的小說火了，還要拍成電視，是多少小作家夢寐以求的事情。但是，像自己這種芝麻綠豆大的小作家，一點話語權也沒有，連自己作品版權也是由出版社操控，可悲至極。她以為自己能掌握小說人物命運的全局，到頭來才發現，自己才是被掌控的局中人，已然分不清現在經歷的是現實還是虛構的小說。

“瑾知，你在聽嗎？還好嗎？”

“崔姐，我還能為自己做些什么嗎？為《莫如雪》！我無權保護自己的作品是嗎？”瑾知的眼神無比犀利。

“商人的投資往往看重的是利益，美惠子看好《莫如雪》的市場，也是有利可圖，她應該比誰都清楚，只有根據小說來拍，才能迎合市場和滿足讀者的需求，所以…她說要改劇情，我也無法理解！”

瑾知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樸社長回到了辦公室，見崔主編和瑾知情緒不高，安慰道：“惠子是有些私心，不過，電視還不會那么快開拍，一切都還有回轉的余地，或者，瑾知應該好好處理一下私人的事情！我也該給老文打個電話，好久沒有和他一起喝茶了！”

瑾知好像讀懂了樸社長的意思，微笑著說了“謝謝。”然后起身和他們道了別，說自己會好好思考怎么去解決這件事情。

崔主編問樸社長：“老大，您到底還知道多少？”

“這是父母輩的感情問題，不應該讓瑾知來背鍋…這孩子，你多幫幫她吧！”

從出版社出來，瑾知站在明晃晃的太陽光下迷失了方向，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初夏的陽光火辣辣的，空氣里沒有一絲風，沉悶的天氣一如她煩悶的心情。此刻，她想到了父親慈祥的面容，想到了他那些讓人沉心靜氣的書法和畫作，于是打了電話給父親羽書，知道他在碧青的畫廊，便打了車過去。

剛好云樂也在，剛進門，瑾知就聽到了熟悉的笑聲，這歡快的笑聲有一種魔力，總能感染身邊的人。“樂樂，”瑾知高興地喊著云樂，朝畫廊深處的休息區走去。

碧青和羽書正在飲茶，云樂有模有樣地泡著功夫茶，見瑾知來了，忙給她燙了茶杯，倒上一杯清茶。“知知，你今天怎么有空過來？”

“你呢？你也這么有空？”

“我剛到，你就來了！”云樂笑著說：“我們還真是有默契！”

“誰說不是呢！”瑾知開心地坐在云樂身旁。

“咦，這么開心，今天有好事發生？”云樂問。

瑾知隱藏得很好，笑著說：“我剛去了出版社。”

“去談拍戲的事情？”

“嗯。”

“拍什么戲？”羽書好奇地問：“怎么沒聽你說過？”

“只是在談，還沒有確定。”瑾知說：“有投資方想和出版社合作，拍攝《莫如雪》。”

“那你確定要出演莫如雪嗎？”云樂迫不及待地問。

瑾知搖了搖頭，說：“我今天見到了投資方，”刻意看著父親羽書，“是Mieko的美惠子女士！”

“美惠子？怎么是她？”碧青不禁驚異，下意識地看了看羽書。

云樂問：“爸，你也認識美惠子？她…是你們的朋友？”

碧青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知從何說起，他也無權去談論這些。

“她是修遠的母親。”瑾知說，顯得很淡定。

“惠子怎么樣？看上去還好嗎？”羽書問：“我們有二十多年沒見了。”

“她看上去優雅高貴，還和您照片上的一樣年輕！她臉上絲毫沒有歲月的痕跡！”

“和當年一樣，還是那么要強？是個女強人？”羽書喃喃地說。

“那她知道你是修遠的女朋友嗎？”云樂更關心這個問題，“你們只是談工作嗎？”

“今天只是談合作的事情。”瑾知說：“雙方還沒有達成共識。”

“她為難你了？”云樂問。

瑾知猶豫了一下，說：“談不上為難，合作的事情本來就存在很多合同的約束，所以，雙方都要斟酌。”

云樂分明能看出瑾知受了委屈，她能看出來，羽書自然也發覺了。“有需要爸爸幫忙的嗎？”羽書關切地看著女兒。

瑾知搖了搖頭，笑著說：“我希望可以自己解決，大家不用為我擔心。”

“好吧，我也相信你可以！”羽書語氣堅定：“但是，如果解決不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那當然！”瑾知爽朗地答應著，正準備說些什么，手機響了，是時歌打來的電話。

云樂在一旁偷笑：“心上人打電話來了，你怎么還不接？”

瑾知調皮地瞪了一眼云樂，接通電話，并按了免提，說：“我在碧青叔叔的畫廊，你要過來接我嗎？”

這操作也是把云樂看傻了眼，一向矜持的瑾知怎么突然這么豪放了。

“過來吧，晚上一起吃飯！”羽書在一旁大聲說：“剛好云凱也回來了，去你碧青叔家聚聚！”

“這敢情好，一會兒早點下班做飯，哈哈哈…”碧青開心地說。

“那你現在就過來吧！”瑾知說。

“馬上到！”時歌快活地說，掛了電話。

“那我是不是得打個電話給我哥？”云樂開心地說，手上已經撥通了云凱的電話，電話通了，還沒等她說話，對方便不耐煩地說道：“我在上班，你這個大小姐又想干什么？有事快說！”

“方云凱，你別不知好歹，你回不回家吃飯，不會是你自己的損失！”

“怎么就損失了？那你倒說說看！”

“愛回不回，不回拉倒！你就自己做個孤家寡人吧！”云樂氣憤地掛了電話。

碧青在一旁尬笑，說：“這兩兄妹真是一對活寶！”

“要不我給云凱哥發個信息吧！”瑾知說，便給云凱發去了：云凱哥，晚上在你家聚餐，下班早點回來吃飯。

馬上收到云凱的回復：不會還有Dana吧？他應該回來加班，而不是我！

瑾知看著信息一陣好笑，說：“難怪他心情不好，原來，是被人欺負了！”

“誰？誰敢欺負我哥！”

“你應該能猜到！”

“不會是那個三體男吧！”云樂義憤填膺地說：“知知，你得好好管管他，要不然，我就對他不客氣了！”

瑾知笑道：“那你就不要對他客氣，我可以當做沒看見！”

羽書和碧青面面相覷，好像聽懂了她們的話，又好像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