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學子支吾了半日，在方少尹鋒利的眼神中，還是如實招了。
原因倒也尋常，無非就是錢帛動人心。
趙譚舍友是貧寒出身，家中世代農耕，還是靠著村里、縣里的接濟才有錢讀的書。
索性他也相當爭氣，考進了最高學府國子監。
然而，他在地方的成績雖然出眾，但在群英薈萃的國子監中就不夠看了。
趙譚也是看中他沒有背景、缺錢、好拿捏的特點，才許以錢帛，讓其幫忙打掩護的。
方少尹沉吟片刻。
“那個叫趙譚的學子家境很好？”
學正猶豫片刻。
“嗯，一般吧?！?/p>
他對這個叫趙譚的學子沒什么印象。
國子監中上京的達官顯貴子弟眾多，學正一般都有印象，無論是以家世才學，還是以囂張紈绔做派聞名，他都略有耳聞。
這個人……
他倒是沒什么印象。
趙譚舍友拱了拱手道：“趙譚家中不算名門顯貴，但或許是家底殷實？所以才出手闊綽的吧。”
趙譚舍友說這話，是心有疑慮的。
他與趙譚的相處時間最長，從未聽他提及過家中之事，按照他行事張揚又愛炫耀的性子，似乎不太應該。
趙譚平日里出手闊綽，身著配飾也相當華麗，可見其不缺錢。
但其言行舉止，氣質風度一般，看不出家底和教養。
給人的感覺，更像是暴發戶。
“你可知趙譚平日里去的是哪家的花樓？”
“這個學生不知。”
他沒有說謊，他不過是偶然聽人提及幾句，其中內情確實全然不知。
方少尹又問了幾個問題。
趙譚舍友一概搖頭，對其他事情一無所知。
方少尹沉默。
經過問詢，他更傾向于趙譚本人留戀花樓，沉醉忘歸。畢竟這也并非沒有先例。
或許過幾個時辰，人就自己回來了呢。
但好歹是個舉子，還是個即將參加春闈的舉子，方少尹就算這么想也不能就此撒手不管。
他起身，準備再多問幾人就結案。
**
這廂，葉婉昭等人回到了葉府。
姐妹三人分別去給葉老夫人和陸氏請安之后，就回了各自的院子。
葉婉昭一回到雨棠院，整個人撲倒在床榻上。
還是春芽攔住絮叨要換身衣裳，她才不情不愿的起來。
周嬤嬤有心想念叨幾句，但想起她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到底還是作罷了。
葉婉昭就這么在院子里窩了半日。
直到晚膳時間，才去了陸氏院子里用膳。
“今日出府玩得如何？”
葉婉昭一來，陸氏便拉著她的小手坐下，溫柔地詢問。
“還行?！?/p>
葉婉昭想了想，說道。
雖然沒有逛太多地方，但看了兩場熱鬧，她確實覺得還行。
陸氏又問了幾個問題，葉婉昭一一答了。
母女二人正說著話，葉擇仁一身官服，打簾而入。
陸氏從容不迫的吩咐了伺候更衣，準備茶水，自己則繼續同葉婉昭說話。
葉擇仁：“……”
他已經習慣了，真的！
待到葉明安來了正院，陸氏才吩咐上菜。
左右不過四個人，倒也沒什么講究，便同桌而食說著話。
不知怎的，話題就轉到了葉尚書身上。
“今日怎么沒見著祖父？”
葉明安問道，一般這個點，祖父他們都已經下衙了呀。
陸氏給他夾了一筷子青菜，隨意道：“今日宮里來了人，說是父親被圣上任命為會試主考官，所以直接去了貢院，這段時日都不回來了。”
“什么時候的事？”
葉婉昭驚訝。
“就今日上晌?！标懯蠈櫮绲男粗澳銈兘忝萌齻€出去玩兒了，所以沒有碰著。”
葉婉昭恍然，她一回府就沒出過院子，不知道也是正常。
“祖父竟真是主考官，二叔果然說對了?！?/p>
葉明安的眸子亮晶晶。
上次晚膳后的會談，葉擇禮提出過這個猜想，雖然眾人心里有所準備，但到底還是很歡喜。
說到會試，葉婉昭驀地想起今日之事。
“今日我與兩位姐姐去了國子監，碰到了一件事情?！彼?。
“什么呀？”
葉明安小腦袋湊過來，一臉好奇。
葉擇仁二人也含笑配合，一副洗耳恭聽狀。
“說起來，跟會試還沾了點兒關系呢。”
葉明安湊得更近了。
葉婉昭神秘兮兮道：“今日我們去了國子監，結果剛到門口，就看到國子監大門為了一群人，你猜發生了何事？”
“什么什么？”
“我也很好奇，所以跑過去問了一個大娘，結果她說——”
她語氣拉長，小表情可生動了。
葉擇仁夫婦覺得自家女兒可愛得緊，葉明安卻沉浸在吃瓜的世界里。
“姐姐倒是說呀！”
葉婉昭也不賣關子，和盤托出。
“大娘說國子監里有個舉子失蹤了，還是今年要參加春闈的舉子！然后學院的助教就報了官?！?/p>
葉明安瞪大雙眼。
“怎么在這個時候失蹤啊？是不是有人不想他參加春闈，所以把人綁走了，然后等過了春闈再放出來?！?/p>
“如果是這樣，那人的才學一定極為出眾？”
葉擇仁二人也加入話題。
“怎么就變成綁人了？說不定是人家有事出去，忘記告知旁人罷了?！?/p>
“可能那人壓力太大，出去放松心情？”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猜測。
轉頭向葉婉昭求證。
葉婉昭：“……我不知道啊?！?/p>
“?。俊比~明安一臉問號，“那失蹤的是何人？”
葉婉昭搖頭。
“那官府的人怎么說？”
葉婉昭再次搖頭。
葉明安：“……”
他的姐姐，合著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心里突然有一種吃瓜剛吃一口，沒滋沒味的感覺。
葉婉昭表示，她也想知道后續啊，這樣隔靴搔癢的感覺真的很難受，但是她結果還沒出來，她再好奇也沒辦法。
葉擇仁夫婦頓時哭笑不得。
一夜無話。
幾人以為這就是個普通的失蹤案，甚至連失蹤二字都還存疑，所以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但卻沒有想到，這個失蹤案，居然在次日便迎來了反轉。
“什么？那個舉子死了？”
葉婉昭沒想到后續竟然如此，有些震驚。
帶了這個消息的葉擇仁喝了口茶，也有些意外。
他去吏部時路過京兆府，恰好遇上個熟人，想起前一日葉婉昭說的舉子失蹤事件，便隨意提了一句。
本以為這是個小案子，熟人說不定還未曾聽聞。
沒想到熟人來了句。
“你說的那個失蹤的舉子，已經找到了?！彼聪蛉~擇仁的目光有些復雜。
“就在槐花巷附近的河里?！?/p>
“浮上來時，人都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