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她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
“公子,奴家不知道公子在說些什么!”
她看似平靜,但微微起伏的腔調(diào)還是昭示著,她內(nèi)心開始慌亂起來。
“啊,原來你當真識得徐衡啊?!?/p>
葉婉昭狀似無意說道。
蕊兒被她這話弄得不上不下。
她不知道眼前這個小姑娘到底是隨意試探,還是知道些什么。
“你接近趙譚的目的是什么?”
蕊兒瞬時臉色煞白。
但還是強撐著淺笑,心存僥幸。
“奴家與趙公子因琵琶結(jié)緣,趙公子覺得奴家的琵琶彈得極好,這才常常點奴家作陪,何、何來接近之說?”
“是嘛?!?/p>
葉婉昭隨意點了點桌子,不置可否。
突然,她站起身,不疾不徐的走到她面前。
“其實不想說也沒關(guān)系,方才這些,都只是我的個人推測罷了。但,若是我將這些話同官府的人說了——”
她話音一頓,笑眼盈盈的直視著她。
“你猜,刑部的裴侍郎和京兆府的大人們,能不能查到你的過往來歷?”
蕊兒聞言,臉色愈發(fā)慌亂。
她緘默不言,內(nèi)心滿是糾結(jié)與拉扯。
蕊兒屬于趙譚一案的相關(guān)人員,一貫由京兆府審問,但他們對于她只當做一個普通青樓女子的定位。
他們的目光鎖定在她身上,是想從她嘴里獲得更多關(guān)于趙譚的證詞。
而并未懷疑過她本身的問題。
畢竟趙譚留戀妓館,有一兩個紅顏知己實在太過正常。
但,一旦他們將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那就會發(fā)現(xiàn)一個截然不同的事實。
良久,蕊兒好似渾身失去力氣一般,整個人癱倒在地。
“公子說的不錯,我的確認識徐大儒?!?/p>
春芽眼睛一亮。
事情終于有進展了。
葉婉昭挑了挑眉,不曾露出半分意外。
“他是個好人,是個大好人,還是我們?nèi)业亩魅?。?/p>
隨著蕊兒的講述,徐衡的形象逐漸浮現(xiàn)在葉婉昭的腦海中。
徐衡為官清貧,經(jīng)常捉襟見肘。
但他為人坦蕩豁達,不為此事所困。
他有錢時便時不時買點酒犒賞自己,若是沒錢,也不強求。
他雖愛喝酒,卻沒有酒癮。
只是讀書時看到前人飲酒時的隨心任性,暢快淋漓,也想親自嘗試一番。
蕊兒家是釀酒的,所以兩個截然不同階級的人因此而相逢。
徐衡為人低調(diào)親和,剛認識時,蕊兒一家都不知道這個整天樂呵呵的來她家討酒喝的竟是大名鼎鼎的徐大儒。
后來知道了,也成了難得的朋友。
一日,蕊兒因她的美貌被人看上,強取豪奪。
她家人不愿,卻被惡霸打斷了腿,還設(shè)計令她家負債累累。
正值蕊兒絕望之時,徐衡出現(xiàn)了。
他不僅想方設(shè)法幫他們還了債,還將那惡霸告上衙門。
一代大儒和家中有幾分勢力的酒囊飯袋,縣官自然知道該怎么選。
此后,蕊兒一家才安全下來。
為了防止悲劇重演,徐衡還教導了蕊兒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以及傳授一些本事,讓她有力自保。
蕊兒自此將徐衡當做此生的恩人。
這事發(fā)生在偏遠的州縣里,徐衡出面時,告誡縣官不要將他的消息外傳,因此知道此事的人沒有幾個。
當徐衡因貪污受賄畏罪自殺的消息傳來時,蕊兒一家第一個不信。
但是她們毫無辦法。
面對甚囂塵上的流言蜚語,她們一家的辯白實在太過無力。
雅間內(nèi),周圍一陣寂靜。
只有蕊兒講述過往的聲音。
漸漸地,她的眼眸中染上了恨意。
“我打聽到了,那個污蔑徐大儒的學子叫做趙譚。”
“他如今可風光了,不僅中舉成了國子監(jiān)的學生,還發(fā)了筆橫財,肆意揮霍!”
“若非他出庭污蔑徐大儒,怎會如此風光?”
“所以徐大儒定然是被冤枉的。”
“我一無所長,只要琵琶彈得尚可,所以我不惜費盡心思入了紅袖坊,故意接近趙譚,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替徐大儒報仇!”
說到此處,她恨意瘋狂燃燒,渾身顫栗!
葉婉昭神情復(fù)雜的看著她,不由一嘆。
“若是徐大儒還在世,定然不愿看到你為了他放棄前途,淪落青樓的?!?/p>
從蕊兒的描述了就能看出。
徐衡是個品性高潔,仁愛豁達之人。
他想要的,與其是別人為他報仇,不如他們好好活著。
“我自是知曉的?!?/p>
提到徐大儒,蕊兒的神情緩和下來。
“但是恩人蒙受不明之冤,我身為受過他恩惠之人,豈能坐視不理?裝聾作啞的活著?!”
葉婉昭默然。
“你是如何來的紅袖坊?”
上京與蕊兒的家鄉(xiāng)相隔甚遠,她一個弱女子,是如何知曉趙譚的行蹤?又是如何順利入了紅袖坊的?
蕊兒垂著眼眸,緩緩道來。
“我家中聽聞徐大儒之事,便舉家收拾行囊去了禹州城。在那里,我們打聽到了舉報的學子叫做趙譚,以及他后來的去處?!?/p>
“我父母兄弟得知此人,憤而想找上門去,還是我勉強將人拉住,說我只有懲治他的辦法,他們才消停。”
“后來我與兄弟一同上京,他們?nèi)チ藝颖O(jiān)附近,打聽到了趙譚此人。我心思一動,覺得混入紅袖坊。”
“我家兄弟自然是不同意的,紅袖坊這種地方,進來容易,出去就難了,況且哪個好人家的姑娘愿意淌這趟渾水?”
“但我態(tài)度強硬,況且我們升斗小民,要如何報仇?無奈,兄弟只得順了我的意?!?/p>
“這么說,你來紅袖坊,并非有人相助?”
“若是說相助,那應(yīng)該是我兄弟吧?!?/p>
“那你打算如何報仇?”
蕊兒的眼底陡然升起兩簇烈火。
“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她不知道背后之事,也不能報官伸冤,因為他們無權(quán)無勢,也無證據(jù)。
他們改變不了輿論。
但絕對不能讓明面上的那人踩著徐大儒的尸骨享受風光。
所以,她的目標就是——
殺了他!
至于報仇之后何去何從?
她一個淪落青樓的女子,早已沒有了退路。
“趙譚來這里這么多次,為何沒有動手?”
“他每次來身邊都有很多人,我不好下手?!?/p>
“我本想趁著與他獨處之時灌醉他,然后下手,但他這人雖然醉了過去,但總保持著一絲警惕,一旦察覺到危險,就會立刻清醒?!?/p>
若他清醒過來,那么面對一個成年男子,她是無論如何也成功不了的。
“我知道我只有一次機會,所以分外謹慎,否則一旦失敗,就會打草驚蛇。”
“我也曾想過下毒,但我一個樓里的姑娘,是出不去的。”
若是喚了兄弟幫自己,那他便是幫兇了。
蕊兒雖然只知沒有退路,但并不想拖自家兄弟下水。
若是被官府查了出來,她死不足惜,但兄弟也會因此判刑,那就不是她的本意了。
直到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