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婉昭有這般想法,倒也并非想案子想瘋了,逮著一個人就胡亂懷疑。
她只是注意到,方才謝幕時,臺上所有臺前幕后的都出現了,只除了一人——
那個扮演惡霸公子哥的人。
在葉婉昭看來,那位扮演惡霸的角兒演得比書生好得多,觀其模樣也頗為俊俏。
按理來說,這樣的人扮演書生更為合適。
但他卻沒有,這般深厚的功底,卻只得了個戲份不多的反派角色,甚至謝幕時未能親臨致謝。
這就有些奇怪了。
葉婉昭知道凡事需以證據為準。
但城西,外地人,存在感低,疑似被孤立這些詞放在一起,她總有種莫名的直覺。
她想,倘若兇手生活在城西,而身邊剛好有這樣符合的目標,他會不加以觀察嗎?
只是不知,若當真如此,春陽班的爆火,是否會令其改變主意。
葉婉昭跟著其他人出來時,還在思索著這件事。
剛要踏出戲院,視線無意中掃到某處,腳邊猛地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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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水河畔,桑榆夾岸而植,綠蔭重重,隨著晚風的吹拂沙沙作響。
斜陽晚照傾瀉在遠山、近水、城居之上,仿若披上一層橘紅色的輕紗,瑰麗夢幻。
河水泛著粼粼橘光,不斷蕩漾開來。
在水岸相接處,一團不甚清晰的不明物體落在那里,一動不動。
兩岸有人行色匆匆,在這附近不停打轉。
這時,其中一人不經意回頭,忽然發現了河岸邊的不明物體,他疑惑著上前,待看清那團物體的真實面貌之后,臉色驟變,大聲驚呼。
“找到了,找到了!”
離他不遠處的那些人聞言臉色一變,猛地沖了過來。
領頭的男人看清那團東西后,立刻冷靜下來。
“快向大人和姑娘報告!尸體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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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擇仁再次看到死狀與前兩案一般無二的尸體,面露痛色的別過身去。
“可惡!”
他猛地朝一旁的樹干握拳打過去!
明明他們已經有所察覺了,明明只要再快一些,或許……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葉婉昭看著這具看不出人樣的尸體,心里五味雜陳。
她不禁回想起不久前的事情。
那時她正要離開戲院,卻無意間瞥到戲班班主與一小廝在角落說著什么,兩人臉色很是焦急。
葉婉昭敏銳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對。
直接走到班主面前,開門見山的發問。
“可是那個惡霸的角兒不見了?”
這話問得很是直白。
戲班班主和小廝一下子被問懵了。
他們沒有料到那人剛被發現不見,一個普通的聽戲姑娘居然能夠一語中的。
一時間忘記否認,直接驚道:“你怎么知道?”
這話一出,便是想掩藏也不可能了。
班主只得照實說了。
那個失蹤的角兒名喚柳生,自小在春陽班長大,平日里十分刻苦用功,戲唱的十分不錯。
但他為人孤僻,不懂得長袖善舞、左右逢源,因此為戲班里的人所不喜。
后來扮演書生的袁明輝來了戲班,一躍成為班里的主角兒。
他對柳生表現出毫不客氣的厭惡,下人們有樣學樣,還是班主稍稍照拂幾分才有所收斂。
所以柳生的日子雖不至于難捱,處境卻十分尷尬。
平日里都是一個人活動,沒有一個知心人。
方才柳生之所以不曾上臺謝幕,便是因為演完他那一幕之后,袁明輝對其譏諷打壓,逼的他憤然離去。
小廝在戲臺落幕后就去找他,誰知竟找不著人了。
葉婉昭聽著,只覺得心里的預感越發強烈。
“柳生失蹤定然不簡單,必須立刻發動人去找!”
“這……”
“不過是個膽小無用的廢物!被人說上幾句便賭氣出走罷了。嗤,依我看,他不過就是耍性子躲到什么角落里去,讓大家在這里為他著急忙慌,好彰顯自己的存在感罷了!”
袁明輝卸了行頭出來,語氣悠哉中帶著譏嘲,神情不屑。
戲班班主被嚇得抹了一把臉。
他知道眼前的這位小姑娘是跟金家兄妹一塊兒來的,想來并非一般人,不是他們這種新入京城的賣藝小民能夠招惹得起的。
這袁明輝如此不耐的駁了她的意思,不知道這位姑娘會不會記仇。
葉婉昭沒理他,神情嚴肅的對班主道:“柳生恐有危險,必須盡快去找人!”
班主連連點頭,招呼幾個人就要出發。
袁明輝一把將人攔下。
“我說不許去!”
葉婉昭銳利的眼神直視著他:“我說了他或許有危險。即便將人找回,證明是虛驚一場,也好過人不見蹤影!”
袁明輝嗤笑道:“你說?你是什么人?還能指使我們春陽班辦事,不過一個小丫頭片子,你說他有危險就有危險?少在這里危言聳聽!”
“我們春陽班的人如何,跟你沒關系!”
“葉六姑娘?!苯瘌櫽钜姞?,立馬上前聽候吩咐。
葉婉昭見袁明輝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撓,知道想要調動春陽班的人是不可能了。
她不能說柳生極有可能是連環殺人案的下一個受害者,畢竟她無憑無據,一不小心還會累及葉家的名聲。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立刻將此事報給葉擇仁。
“金公子,勞煩你幫我跑一趟京兆府!”
葉婉瑩幾人不知發生了何事,好端端的為何葉婉昭就和春陽班起了沖突,但她們隱隱意識到了事情不簡單,聽了葉婉昭的話回府。
金家兄妹此次出門帶著幾個仆從,葉婉昭也不客氣,直接向金鴻宇借人找柳生。
但城西何其之大?
若真是兇手所為,他也不會明目張膽行事,幾人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柳生的蹤跡。
春陽班這邊,班主雖說有些怕得罪金家,但心中卻更認同袁明輝的話,覺得葉婉昭未免小題大做了些。
直到看到幾人找了近一個時辰都沒有找到柳生,頓時有些慌了。
他了解柳生,柳生并非那種故意躲起來讓人擔心的孩子。
那幾人詢問了附近的居民,都說沒看到他,但若是他自己走出去,周圍街道上的人又怎會一個人都沒見過?
他越想越不對,趕緊喚了人也跟著找去,將春陽班里里外外都找遍,看是否是在戲院里某個角落沒有發現。
袁明輝見了,眉頭擰緊,語氣十分不善。
“班主,用得著這般興師動眾?”
若是平日里,班主或許就隨他的意了,但是現在看到幾人找了這么久都找不到,他越想越心慌,第一次對袁明輝發了火。
“用不用得著,我說了算!”
春陽班的人加入找人的行列,京兆府的人也來了不少。
但顯然已經晚了。
柳生被找到時,已經成了一具尸體,被拋至金水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