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的身體恢復(fù)的還不錯,甚至有時候可以攙著去樓下走走。她說,認識我是一種很大的緣分,就像認識她男朋友一樣。
提及她的男朋友,默默經(jīng)常說,那是一個很內(nèi)向的人,仿佛除了她,不跟任何人打交道。我知道,默默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和他見面。
我像往常一樣陪默默說會話,然后回家。坐在椅子上,望著我那個光線并不太好的房間,心里不免又有些失落。
鑫鑫準(zhǔn)備走了,離別之際跟我說了很多,無非是一些勸我回家過年,不要在這里死撐著的話。但我看著臉上洋溢著止不住的笑的小兩口,卻忘記了我也是要過年的。
念及蓓蓓還在牢里蹲著,圖圖也天天盼著我?guī)鋈ネ妫菊绽锎谶@里喝酒,我大抵是不能心安理得的回去。
鑫鑫和耿直收拾東西就收拾了很久,以至于我有點犯困,躺在椅子上打了一會盹。
我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我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胡志。
“干嘛呀,胡志,老子正睡著呢。”
而電話那頭的動靜嚇我一跳,因為我聽到的是圖圖的聲音。我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地說:
“呀,是圖圖。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給你那張卡的來電顯示是胡志。”
圖圖興奮的跟我說,想跟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我一邊點頭,一邊發(fā)現(xiàn)鑫鑫他們已經(jīng)收拾好了。于是隨口說:
“那行,我們一起去送鑫鑫和耿直。”
我和鑫鑫,耿直從酒店走出來,天已經(jīng)放晴了,但地上的雪還沒有消,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若有若無的金光。
我的眼睛仿佛接受了一場巨大的洗禮,是大自然饋贈給我的洗禮。我忍不住張開雙臂,起了一個大跳。
“鑫鑫,我們在學(xué)校的時候,堆了個雪人,你還記得嗎?”
我用很是愉快的語氣說著,然后看著哈欠在我臉上散開。鑫鑫笑道:
“是啊,我們鉆進雪人的肚子里,后來小柳往坑里扔了個炮仗,咱們倆慘不忍睹呀。”
和鑫鑫回想在學(xué)校的日子的那段時間,我整個人都很放松。
在車站,我和鑫鑫,耿直遠遠的看到圖圖站在路邊,東張西望。
“嘿,圖圖。”
不知為何,圖圖的樣子沒變,我的樣子卻生硬了許多。
她臉上彎彎繞繞的瘢痕,像錐子一般扎在我的心上。瘢痕的顏色努力的與原本皮膚的顏色融合著,如果這不是一張臉,它會是一副很好看的畫。
耿直見到圖圖后,她一個跨步?jīng)_到圖圖面前,一把將圖圖摟在懷里。但看起來更像是圖圖摟著耿直,因為圖圖雖看起來比耿直矮,但實際身高是要比耿直高一點的。
我瞇著眼睛,嘴角微微的上揚。
女生之間的見面往往需要很長時間的寒暄,她們一會聊痘痘,一會聊天氣,一會聊身高,一會聊化妝品,總之,是很多很多的話。
但我一點也沒有覺得不耐煩,在這種情況下,她們倆的聲音讓我感到安逸。
“聊夠了沒有啊,兩個大美女。”
鑫鑫指著手表,皺褶眉頭,盯著耿直和圖圖。但顯然她們并沒有意識到鑫鑫的存在。
鑫鑫和耿直正式向我們告別時,才到了圖圖正眼瞧我的時間。圖圖下意識的拉起我的手,搖了幾下,然后抬起頭看著我說:
“他們走了,你會不會難過啊?”
我沒有理圖圖,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做出一個很合理的情緒,對鑫鑫和耿直說:
“明年冬天,還一起放煙花。”
望著鑫鑫他們離去的背影,我控制不住胸腔的起伏和上下嘴唇的微微顫動,低聲啜泣起來。礙于圖圖在場,我?guī)缀跤帽M了吃奶的力氣壓制住這樣的聲音。
我在圖圖的注視下擦干眼淚,強裝出一個笑,對圖圖說:
“圖圖,想放煙花嗎?我們?nèi)シ艧熁ê貌缓茫俊?/p>
我裝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我的語氣也刻意的模仿鑫鑫的腔調(diào),為的是讓圖圖以為我真的很開心。
圖圖搖了搖我的胳膊,仰頭看著我,說:
“他們走了你怎么那么開心呢?”
我一愣,看著古靈精怪的圖圖,我一時不知道怎么去回應(yīng)她的問題。我想了一下,說:
“我想讓你開心一點,你在家這么久一定也悶壞了。”
圖圖蹦了起來,拉著我的手,不停地催促我快點走。她說,她其實很想放煙花。
我說:“你慢點,等我給胡志打電話。”
圖圖奔跑的身影一下站住了,她扭過頭,用一張失望的臉看著我。
“怎么啦?你不想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嗎?”
圖圖躊躇地扯著衛(wèi)衣的衣角,說:
“不是,只是我……”
我明白了圖圖的意思,我抓起她的手,放棄了叫胡志的打算。
圖圖低著腦袋傻笑了很大一會,一路走,一路笑。她走路蹦蹦跳跳的,和她走在一起也很容易受她情緒的感染,心情不由得放松。
我們走街串巷的去買煙花。大街上張燈結(jié)彩,為即將到來的新年做準(zhǔn)備。
但在我看來,這樣聲勢浩大的準(zhǔn)備,不像是過年,而像是過鴨綠江。
在圖圖嘮嘮叨叨,極具分享力的聲音里,我們甚至還沒有買下一支煙花。
蓓蓓給我留下的錢,我是絕對不可能花的。而我兜里,卻只有兩張皺的不成樣子的五塊。即便圖圖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我也不可能問圖圖帶了多少錢。
圖圖還是不停的在說,這些聲音化作成一聲聲的“錢”“錢”“錢”,灌進我的耳朵里。
“哎你說是不是啊?”
我下意識說:“啊,是啊,是錢。”
說罷我很快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胡話,嚇得我馬上掩飾道:
“錢……前……前面,前面的煙花可美了。”
抬眼望去,街道盡頭有一個擺地攤的小商販,根本沒有什么煙花。盡管囊中羞澀,但想到我兜里的錢,也只敢去那里試試。
“老板,您家煙花怎么賣啊?”
老板是一個禿頭模樣的中年男人,他沒有抬頭,而是手忙腳亂地打著煙花上的灰說:
“你走吧,我這煙花被人預(yù)定了。”
我的脾氣也上來了,又是氣來又是疑惑地說:
“那么多的大商店都沒人預(yù)定,你這兒預(yù)定了?”
禿頭模樣的老板,依舊是低著頭。看樣子很像養(yǎng)家糊口的老實人,并不像什么偷奸耍滑別有用心的人。
“老板,您想漲價啊,您就直接說,我們不生氣的。”我笑呵呵的說著,全然忘記了自己兜里只有十塊錢。等我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jīng)收不回這句話了。
圖圖緊張的看著我說:“我怕。”我看了一眼圖圖,順著圖圖緊張的目光看去,不遠處跑過來幾個城管。
禿頭老板和圖圖一樣緊張,他一樣一樣的把煙花往自己的三輪車上放。
我知道,如果被城管逮住,這個老板會損失很大。于是我?guī)退帐爸易⒁獾綀D圖接起一個電話,對著電話里的人不停說話。
禿頭老板一把推開了我,我蹲在地上一個踉蹌,差點坐了下去。他說:
“不用你管。”
我剛想說什么,就注意到禿頭老板費勁的想從地上站起來。從他的姿勢上來看,是腿腳不方便。
我想了想還是選擇上去扶他,等禿頭老板站起來,三四個體型健碩的城管已經(jīng)過來了。問清楚我和禿頭老板是什么關(guān)系后,城管讓我們離開。
我一下看清了這個老板的臉,這張臉讓我感到很熟悉。盡管這樣,我和圖圖還是離開了。我問她,給她打電話的是誰。她說,是她爸爸。我們一路上又聊了很多,她說什么我就順著她說,看到她開心我就很開心。
冬日里的白天短的讓人意外,好像一天下來什么都沒做就天黑了。很快我們兩個人的身影就被夜色淹沒,但我們還沒有買好煙花。
一籌莫展之際,胡志給我打來了電話,他說:
“南憂,放煙花嗎?我這里好多。”
一種久旱逢甘霖的感覺遍布全身,我不顧形象的喊著:
“你小子去搶了?”
圖圖的眼睛在昏暗里變的很懂事,她說:
“那我們?nèi)ズ灸抢锓虐伞!?/p>
那天夜里,我們?nèi)齻€坐在房頂,聊了很多,也喝了很多酒,放了很久的煙花。我和胡志喝的迷迷瞪瞪,漸漸就把圖圖忘記了。我們都沒有注意到圖圖回到胡志的房間里躺著休息。
她走回房間后,隨手去掏手機,一下驚住了。
“糟了,我手機丟了。”
圖圖并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酩酊大醉的我和胡志,對她這樣的有錢人來說,一部手機不算什么。
坐在電腦前寫這段情節(jié)的時候,我想,這一切或許就是從手機丟了開始的吧。
禿頭老板和城管交涉了一番,他很配合城管的各種要求。而他這樣配合是有目的的,就是在“我”和圖圖離開后,他去撿躺在地上的手機。他親眼看到這個手機被圖圖放進兜里后,又掉落在地上,而我們都沒有注意到。
城管離開以后,他撿起手機,露出貪婪的笑容,很是愛護的摸了摸,然后走向了醫(yī)院。
在去醫(yī)院之前,他把手機包在牛皮紙袋里。
走進醫(yī)院,他看著病床上的母親說:
“媽,我攢夠你打無數(shù)次杜冷丁的錢了。”
老母親的一張臉看起來溝壑縱橫,她眼巴巴看著禿頭說:
“胡遠啊,你沒不學(xué)好吧。上次你就被人打斷一條腿,把娘心疼的啊。你可不能再不學(xué)好了。”
看完母親,胡遠找到一個沒人的巷子。自從上次強奸圖圖之后,他非但沒有要到錢,反而被白松打斷了一條腿。自那以后他不是倒騰蔬菜就是倒騰海鮮,從來都是低著頭,他深知強奸罪的后果也是很嚴(yán)重的。他翻看著這個一看就價格不菲的手機,隨手打開一個通訊錄。
通訊錄上的名字讓胡遠觸目驚心。
“白松”“南憂”“胡志”“林旭”
他在賣煙花的時候看到“我”起初感到熟悉,熟悉之后又馬上確定,“我”就是那天在牛郎山上的“南憂”。而女生,他猜測是圖圖。
“我的腿,一半是圖圖,另一半是白松,你們這些人誰都逃不開關(guān)系!媽,你就再忍兩天吧,我給你報了仇再買杜冷丁!”
胡遠暗暗地想。
胡遠沒有再出攤,他知道林旭,就是被南憂那幫人戴帽子的那個,這個新聞當(dāng)時沸沸揚揚,他在新聞上看過。
一個很平常的夜晚,這個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胡遠嚇得一激靈,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怕手機主人來要手機。他下意識的想掛掉,但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內(nèi)容是:“圖圖,快回家吧,爸爸知道錯了,爸爸還給你準(zhǔn)備了很多好吃的。”
“這個女孩果真就是圖圖!”
胡遠暗暗高興。
在電腦前打字的我,不由得笑了一下。笑我當(dāng)初把胡志的電話卡給了圖圖,笑圖圖把手機又丟到了胡遠那里。我一邊笑,一邊點起了煙。
胡遠像是抓住了絕佳的好機會,但還沒想好要怎么實施。
突然他靈機一動:如果我用圖圖的手機給那個戴綠帽子的發(fā)信息,把他約出來。再把南憂約到同一個地方。會怎樣呢?
他在心里笑道:“你們不讓我好過,我就把事鬧大。”
他給林旭發(fā)信息道:“林旭,胡志想和你聊聊。”
發(fā)完這條信息的胡遠大笑:“我他媽也太有才了。”
他又以圖圖的名義給南憂發(fā)信息:
“九點半,我在酒吧等你,有大事。”
胡遠并不知道林旭會做出怎樣的事,但他想也想得到林旭被戴綠帽子心里肯定不好受。也許他見到南憂和胡志,就動手搞出人命來……
在胡遠看來,這是一件天衣無縫的復(fù)仇計劃。
而林旭在看到這條短信后,心想:“胡志啊胡志,我找了你這么久,你自己送上門來了。”他聯(lián)系白松,做著行動計劃。
而我和胡志,圖圖,卻在這些日子里整日里消遣著我們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