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館套間里的電視信號差得出奇,即便是中央六套,也是滿屏幕的雪花飛舞,時緩時急。滋滋啦啦的底噪下,周潤發飾演的嘯風,用含混的粵語吟起詩來:
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
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
《加勒比海盜》電影中原本陰郁暗沉的色調,被舊電視上這塊年深日久的熒光屏覆上了一層淡藍色的圖層濾鏡,顯得滑稽而詭異;而分列在其兩邊的喇叭所發出的白噪音卻是越發激昂澎湃,聽上去像極了漲潮之時漸漸強勁的濤聲,倒也是十分應景。
我仰起頭望向墻上的掛鐘,醒目的紅色秒針邁著堅定的步伐向上爬升,看樣子馬上要追上一柱擎天的短粗時針。電視遙控器在我的印象里最后一次出現的地方是枕頭旁邊,卻尋找未果。
此刻老石睡得正香,身體擺出一個“大”字的姿勢蓋在床上,活像一條禮品盒上的彩帶。而天天則干脆四仰八叉地仰頭陷進了床邊的椅子里,他的兩個鼻孔好奇地打量著我。兩種呼嚕聲的步調節奏出奇的一致,電鉆響一聲,蛤蟆答一句,配合得天衣無縫,根本容不得他人插話。
白色的床單被老石深藍色的牛仔褲和草綠色毛衣擠出高高低低的褶皺,如同隆冬季節里的興安嶺,溝壑和山峰交相錯落,起伏不定。被子的一個角覆在她的肚子上,纖細腰身所勾勒出的完美曲線隱約可見。
直到辦理酒店入住手續的時候,我才發現老石只預訂了一間三人套房,而且不是三張單人床的那種。于是我急忙請求酒店前臺換房,將三人間換成一間雙人標間加上一間單人房,哪怕兩間雙人房也可以。
“不好意思,先生,因為正值旅游旺季,咱們酒店的房間很緊俏,所以這兩天的雙人標間都被訂滿了。不過單人間倒是還剩一間,您如果覺得可以的話我現在就幫您開。”說話間年輕的前臺女孩臉上泛起了頗具玩味的微笑,我感覺自己的耳根開始燒了起來,燙得不行。
不過相比之下,更加灼辣滾燙的是周圍人們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過敏感,偌大的賓館前廳,讓我感覺到和幾分鐘之前截然不同的詭異氣氛:比如保潔大媽跟一塊比十六開紙大不了多少的茶幾較上了勁,來來回回擦了不下十幾遍;比如送外賣的小哥好像被焊死在了電梯旁邊,電梯門開開閉閉了好幾次他都無動于衷;再比如坐在旁邊沙發上的中年大叔,手上的雜志都拿反了而不自知。
“下次再搞事情有你好看的。”草草辦理了入住手續之后,我趕緊將老石拉到一邊,指著她的鼻子,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
“嘿嘿。”老石一臉壞笑,舔了舔嘴唇,對我的話不置可否。她扭頭四下張望,道:“天天呢,還沒停好車呀。”
“別給我轉移話題。”我正色道。
“著什么急嘛,‘該花的花,該省的省’,這可是你自己說得呦。我這也是為了給咱們節約開支嘛。”老石的表情好像在欣賞一只正在發飆的小奶狗一般,戲謔而淡定。
“放屁,這是該省錢的地方嗎?”我狠狠瞪了老石一眼,惱羞成怒道。
“我覺得是呀,咱們三個人又不是第一次同處一室啦,”老石的一雙杏眼都快瞇成一條線了。她頓了頓,俯下身子煞有介事地低聲道,“難道你對我這個花季妙齡少女,還有什么想法不成?”
“你別給我來這死出。小時候能跟現在相提并論嗎?咱們是來玩的,不是來惹事的,萬一有個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報個警什么的,就是把……就是把天天扔進黃河里也洗不清啊。”情急之下,我的聲音不自覺高了幾個調門,等自己發現的時候,剛想壓低聲音繼續與老石據理力爭,卻忽然瞥見前臺女孩的身子都快貼過來了。于是我趕緊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用以掩蓋尷尬的心情,順便警告下偷聽者不要太過分。前臺女孩不情不愿地將上半身收了回去,而我則在心中暗暗鄙夷道,年紀不大,八卦的心還不小。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三個人的關系豈容外人置喙?”老石冷不丁把聲音提高了好幾個分貝,著實嚇了我一跳。
雖然我實在不能理解為什么義正辭嚴和委屈難過兩種毫無關系的情緒,可以天衣無縫地出現在同一張精致姣好的臉上,但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眼前的這個娘們又開始戲精附體了。一般這種情況下的我有兩種選擇,要么將她敲暈拖走,要么找個地縫鉆進去。
玩笑歸玩笑,當下我實在是不想在這個讓人窒息的環境里哪怕多呆一分鐘,所以索性也不再和老石廢話,連電梯都沒心情坐,一只手拉著她一只手拉著行李箱,邁開大步就徑直往樓梯間里走。“你行,你真行。”我從牙縫里擠出五個字來,卻實在對滿臉壞笑的老石沒有半點辦法。
當夏添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他摸了摸自己棱角分明的下巴,想了一會兒,道:“你做得沒錯,不能把小島人的臉丟到外地來。她不要臉面倒是無所謂,畢竟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可我還得‘留得清白在人間’呢。”
“那老娘現在就給你拍成石灰。”
……
一個響亮的屁,將愣神的我拉回了現實。老石扭過身子,順勢用雙腿夾住了被子,卻把屁股朝向了我。
我嫌棄地嘖了一聲,心中揶揄道:小仙女原來也會放屁啊,還這么響。
她這么轉過身子我才發現,一只黑色的耳機還塞在她的耳朵里。我嘆了口氣,將耳機輕輕地摘了下來。在柔和的暖黃色射燈燈光之下,老石小巧精致的耳廓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質感,紅色的毛細血管像一條條冬日里褪去葉片后的樹杈,枝丫參差,糾纏不清。
我將耳機貼在自己的耳朵旁邊,能隱約聽見里面傳來舒緩的弦樂聲。耳機另一端連著老石那只橘黃色的滑蓋手機,手機鏈上掛著的樟木香片,其邊緣的裂紋隱約可見。我將屏幕向上一推,想要將音樂關掉,卻赫然看見屏幕上緩緩滾動著的三個字:三人游。我不覺失笑,覺得這首歌的名字倒是與我們這趟行程相當契合。
后來我也開始慢慢地喜歡上了這首歌。不少個夜晚都是這首《三人游》與方炯鑌翻唱的《曖昧》伴我入眠的。舒緩的弦樂和干凈的男聲在耳畔慢慢化開,暈出一片暖黃色的天幕,和赤紅如血的晚霞。夕陽沉入大海,明月照亮星空,我也慢慢遁入深眠,一夜無夢。
老郭的相聲在助眠的功效上與這兩首歌可謂不相伯仲。方大同、方炯鑌、郭德綱、于謙。這四位德藝雙馨的藝術家在治療我的失眠癥上,比曲唑酮和米氮平更加安全,比褪黑素更加有效。很難想象在那段時間里,少了這四個男人的陪伴,我會有多么崩潰。如果非要找出他們之間的區別,除了表演的形式和風格差別之外,主要在于當我向其他人談及他們和他們的作品之時,對方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區別。
比如卡內奇對這兩首歌嗤之以鼻,順帶將我打上了裝逼又娘炮的標簽,而且認為我有變彎的潛質;再比如當胖子了解到我喜歡聽老郭的相聲的時候,批判我俗不可耐,還說老郭是在津門混不下去才進京的——然后像說貫口似的報出一長串的相聲藝人來,而其中的絕大部分我都聞所未聞。
不過在我的角度上來看,卡內奇對這兩首歌是真的嫌棄,而胖子對老郭相聲的拉踩,則多半是源自于對自己來自相聲之都的身份認同與自尊心——他對老郭相聲的熟悉程度,我覺得幫于大爺甚至是老郭替個班都沒半點問題。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這就有點兒像是帝都人看別的地方都是基層,魔都人看別的地方都是鄉下的意思。
……
棕色的圓形茶幾上杯盤狼藉。鹽焗花生米團成了小小的一堆,還有幾粒離散分布在桌面的各個位置上,毫無規律可言。一只銀色的小湯匙插在半罐魚子醬中。紅色的魚子閃爍著曖昧的光芒,像是一盞盞橘紅色的氛圍燈。半個大列巴被丟在一邊,斷面上兩排細致的牙印清晰可辨。酒瓶里的透明液體還剩下四分之一不到,而瓶蓋早就不知所蹤,只能敞著口,靜靜地佇立在桌角邊緣,以旁觀者的視角冷眼俯視它面前的整個戰場。酒瓶瓶身上面規整地印著幾行密密麻麻的文字,而這些文字之中,我唯二認識的,只有40%的字樣,和一行商品條碼而已。
晚上的冰雕大世界之行著實是給我們凍得夠嗆,而酒店房間里的溫度卻只夠掃清浮于表面的寒氣,以至于休息了半天,我們三個還是覺得手腳冰涼,看來是在這個露天的“大冰箱”里凍透了。不過聽到同樣來自東北省份的女孩一行人,也一直在吐槽這里的低溫之時,我們便沒那么質疑自己的抗寒能力了。
如何能夠逼退體內的寒氣,從而達到由內而外的暖和呢?老石的答案有且只有一個:唯有杜康爾。
從景區回到酒店已經接近晚上十點,即便是身處當地最繁茂的商圈,四下也找不出一家正在營業的飯館或超市來。自打辦理入住開始,我就覺得這家酒店不是那么正規,而從酒店自營超市的貨物種類上來看,我的判斷一點兒也沒錯——簡單到簡陋程度的玻璃柜臺里面,除了煙酒就是成人用品。最令人無語的是,當下值班的剛好是昨天為我們登記的前臺女孩,而她見到我之后,眼睛明顯地亮了一亮。
我草草買了包煙便落荒而逃。在電梯中我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老石又在故意整我——明明昨天逛街的時候買了不少零食外加一瓶伏特加,還特意指使我跑下樓買什么泡面。
老石和天天就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對瓶吹了半瓶子“俄羅斯二鍋頭”,與當年在家門口的小賣鋪里,同喝一瓶長城汽水的動作和姿勢毫無二致。而我則因為前一天“憑欄遠眺”的時候受了寒,當天晚上就開始鬧起了感冒。為了避免我客死他鄉,老石勉為其難地將我踢出了酒局之外。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被強灌了一瓶哈啤,“哈皮一下”,算是聊表心意。
“一口酒,一口大列巴夾魚子醬。電影里布拉德皮特和凱特溫斯萊特就是這么吃的,那叫一個地道。”老石搖頭晃腦地模仿著帝都土著說話的腔調,興致一上來,還夸張地豎了豎自己的大拇指,但想了想又覺得有點兒不太應景,于是乎又把手縮了回去。
“可是我記得人家好像喝的是紅酒吧……而且只是空口吃魚子醬而已,也沒見他們吃紅腸和面包呀……你是不是把那個電影和《舒克貝塔》記混了?”天天若有所思,字斟句酌地道。
“那是演繹,演繹懂嗎?藝術要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就像上廁所,你去叫小解,皇帝得叫出恭。放在電影里也一樣啊,你總不能讓舊情重燃的倆人一口紅腸一口小鳥伏特加吧?”老石不以為然地道,“按你的意思,還得加兩瓣蒜才夠味是嗎?”
天天咂咂嘴,想了一會兒,覺得老石說得倒也不錯。“嗯,好像是這么回事哈。”于是揚了揚手里的酒瓶子,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酒。
“嘖,不好喝。”天天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同意。”老石也跟著悶了一口,表情痛苦地道。
“我算知道為啥老毛子喝酒要一口掫了,這他娘的是真難喝啊。”
“而且喝完還得聞聞薩拉(生腌豬肉)或者紅腸啥的,用來壓壓這股子難聞的酒氣。哦,對了。”天天剛想起來昨天買的腌酸黃瓜被自己忘在了柜子里,趕緊取來擰開蓋子,一股清爽的酸澀氣味瞬間布滿整個房間。
聽他們這么一說,我倒是也來了興趣。在他們兩個人忙著用酸黃瓜和紅腸壓制酒氣的間隙,我找來桌上的白瓷茶缸,倒上一點兒透明如水的酒液,淺淺地嘗了起來。
不知道是因為感冒的原因,還是因為自己已經喝了一瓶啤酒打底,雖然濃重的酒精味道的確是減分項,但我覺得伏特加并沒有兩人說得那么不堪。入口的時候清淡如水,一口吞下,便如同有一團火焰,垂直向下地向腹腔沖鋒,到達目的地后又急轉直上,不一會兒就感覺到一股辛辣之味直沖鼻腔。
“這魚子醬也不好吃。腥歪歪的,還齁咸。”天天吐槽道。
“嗯,還是小麥果汁配烤串更加符合我的胃口。”老石附和道,扭頭沖我眨了眨眼睛。
“你家里又是杰克丹尼又是紅方黑方的,還喝不慣這個?”我不解道。
“威士忌是威士忌,洋酒是洋酒。”老石聳了聳肩,不屑地道。
我一直認為,酒量這東西是“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這個觀點很大程度上來源于我對自己身邊各個親朋好友的觀察。像大宇和尾巴,就屬于天賦型選手。在我印象里,大宇就從來沒喝醉過——多年后在他結婚的答謝宴上,我曾經和他的那些大學同窗們,對這個問題深入地交換過意見,得到的結論就是八個字:天生能喝,不服不行。而這個結論的論據,除了我的主觀臆斷之外,最重量級的莫過于大宇的大學生涯是在山東度過的,而他的好哥們兒中還有兩個內蒙漢子。所以說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至于尾巴呢,則是越喝越精神的類型。幾杯下肚后,他既不會像是卡內奇一樣又哭又笑,或者像胖子一般成了話癆,嘮叨不休;也不會像老石一樣,一個沒注意就會整個人像條泥鰍似的滑到桌子底下,然后像只貓一般蜷在地上長睡不醒。反而酒到酣處,尾巴會一改往日猥瑣怯懦的悶葫蘆人設,化身人間清醒,講些值得我們在清醒的時候細細咀嚼品味的精辟見解。
反觀我們三個的酒量則屬于先天不足的類型。即便之后經歷過多年的社會錘煉,我依舊是“一斤倒八兩”的水準。天天則是個抽風型選手,發揮極其不穩定——好的時候千杯不醉也是他,壞的時候一盅倒也是他。至于老石嘛,則完全出于對酒的愛好,在普遍意義上來講,她與那些酒鬼別無二致。不過之所以很多年過去了她也未曾達到酒精依賴的地步,就像上文說的,應該歸功于她稍微多喝一點就會立刻倒地不醒,進而開始呼呼大睡的優秀體質。
不過世上的事都是利弊相隨的。老石貪涼,所以不管什么酒都喜歡往冰箱里塞。有一回“冰鎮白酒”喝多了,差點死在家里,所以從此以后在那臺冰箱里,我就再沒見過度數大于三十八度的酒精飲料了。
不幸中的萬幸是那回她剛巧是趴在床上睡著的,要不非得被自己吐出來的東西嗆死不可。即便我和夏添手忙腳亂地幫她收拾了一個下午,還是在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能夠隱隱地嗅出整間房子里泛著的那股酒精和食物在胃酸中逐漸腐爛所散發出來的味道。
說起來,那味道和在酒店房間里聞到的味道很像。欠缺的那一點兒酸腐的味道,正好用腌酸黃瓜和夏添的臭腳丫子恰如其分地補足了。
有一段時間老石極其迷戀蔡智桓的小說,動不動就弄瓶花露水給我們表演《第一次親密接觸》中香水雨的做作橋段。說來也怪,真正聞過快樂之源的味道之后,自己反而懷念起那個時候老石身上淺淺的花露水味道來。
老石對威士忌的喜歡倒不是因為小說的原因,不過自從看過《愛爾蘭咖啡》之后,她的家里除了美式波本和滿是泥煤味的蘇格蘭單一麥芽,還多了多了像是尊美醇一類的愛爾蘭威士忌。
而另一種同樣呈現出誘人琥珀色的酒,在一年之前成了老石的新歡。
“你知道嗎,江浙地區的人家如果生了女孩,做父母的必定會做兩件事:其一是栽一棵樟樹,其二嘛,就是封一壇黃酒,埋在自家院子里。“
“哦?”
“這么做其實是大有深意的:等到女孩出閣的時候,她的家人會把這棵樟樹坎倒,做成一只樟木箱子,當做女孩的嫁妝;而那壇酒嘛,則是作為陪嫁的賀禮,在婚宴上與大家一同享用,也就是鼎鼎大名的‘女兒紅’啦。”
“哦。”
“多浪漫。哎,算了算了,講給你你也不懂,真是對牛彈琴。”老石對我的反應不太滿意,索性草草結束了這個話題。
其實她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不僅如此,我還知道只有用鑒湖之水釀出來的酒,才可以稱作真正的“女兒紅”;我還知道黃酒有“南紹興,北即墨”之說;我還知道就算是京城,當年喝的也是黃酒,而非現在的白酒——魯迅先生一個南方人能夠長期旅居京城,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當時的京城里能喝到上好的黃酒。
被剛才的屁打亂節奏的呼嚕聲,逐漸又變得有條不紊起來,而我的思緒也慢慢收攏。我嘆了口氣,將老石身上的被子蓋好,又將天天扔到另一張床上,然后把被子覆在他的身上。
自己喝的那點兒酒,除了驅走了身上的寒意,也使得本來濃重的困意褪去不少。我將房間里面的燈全部熄掉,取下房卡并將門關好,披上羽絨服,拿起剛才從樓下買的那包紅塔山,緩緩走出屋外。
值班的前臺女孩正打著瞌睡,為了不驚動她,我便躡手躡腳地從側門溜出了賓館。
路邊的行道樹上彩燈閃爍,暖黃色的路燈燈光打在早已被磨得油亮的地磚上,反射出曖昧不清的螢彩。隆冬季節凌晨時分所特有的清冷空氣,比指尖的煙更激烈純粹,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我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顯示一條短信已讀未回:想念石磯娘娘家里的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