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不錯，漫天繁星，新月掛穹。最難得的是涼風正好，讓蚊子在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被風吹得站不住，自然也就叮不著，若風再大些，怕回來擔著柴時人也站不住。

早上四點，楊根月和楊朋飛拿著扁擔和繩子出門，今天要比往日晚了一些。不是她們偷懶，而是昨天她們發現一個柴火多的地方，砍夠兩擔柴火自然用不了往常那么多時間。

能多睡會也是美的。

“大姐，你看天上那顆星星好亮。”

“那是啟明星，也是西游記里的太白金星。”

“你咋知道？”

“往年我和爸爸外出干活的時候，爸爸說的。”

“哦。”提起父親，楊朋飛的小嘴明顯停滯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就消化了內心深處的那種難受的情緒。

“晚起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楊朋飛開心的邊走邊跳，“大姐，要是每天都這個時候起床就好了。”

“人不大，偷懶倒是第一名。”楊根月笑罵道。

楊朋飛憋憋嘴，在四個孩子心目中，大姐就是天，哪怕是玩笑，她們也不敢頂嘴。

“但愿我們找到的那塊地不要被其他砍柴的人發現，這樣就能多睡幾天懶覺了。”楊根月補充道。

“要是讓我發現誰砍我們的柴，我一定要打破他的頭。”楊朋飛噘著嘴狠狠的說，一邊還使勁的攥起小拳頭。

二人借著星光一路往山的深處走。這條路她們走了也不知多少遍，即便是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其實楊根月知道二妹朋飛生來力氣小，帶著她也多砍不了柴，不過多一個人說說話能壯膽也是好的。

記得剛開始上山砍柴的時候，外面月黑風號的，楊根月的心理害怕得打鼓。害怕的時候就控制不了想起老人們常說的那些看不著也摸不著的恐怖場景。

不知道在山里面會不會真的有一些不好的東西，偶爾看到在山樹間飄著的亮點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人們說的鬼火。這些事情不能去細想，越想就會越害怕。

“大姐。”

“嗯。”

“你今天下工之后，能不能幫我修一下鞋子？”

“你鞋子怎么了？”

“鞋子邊上的草繩子快斷了。”

楊根月蹲下來一看，二妹兩只草鞋的四邊用來固定的草繩早就磨得只剩下細細的一根，隨時都有可能斷掉。

“這幾天下工后都忙著給后院菜地除草，沒有時間弄其他的事情，我估計家里其他人的鞋子也差不多快壞了，今天晚上我再熬個夜，給你們每天都編一雙新草鞋。”

“太好了，大姐。”

“對了，我前幾天上工的時候，在生產隊的機庫外面撿了一個拖拉機的舊輪胎，今天我用輪胎給你們做鞋子，保證不僅耐穿，而且還不像草鞋這么杠腳。”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看隊長就穿的就是舊輪胎做的鞋子，趁他下田的時候我偷偷試過，穿著太舒服了。”

“大姐，你說要是我們的爸爸沒死，現在會怎么樣？”楊朋飛突然這么一問，一股辛酸的感覺涌上了楊根月的心頭。父親去世后，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人說天塌了，高個子頂，她就是那個高個子。一直以來她都是撐著、撐著，不管碰到什么事情，她都是我來、我來，可是有誰又意識到她也只是個孩子……

楊根月望著漸漸淡去的啟明星，爾后低著頭悠悠的說道：“我也想知道……”

當東邊的太陽開始將大山頂頭的云朵染成淺淺的紅色，楊根月帶著楊朋飛挑著柴火回來了。她們像往常一樣，正準備把這些柴火藏到后院的柴棚里，這時候她們聽到屋里傳來了母親的聲音。

“隊長，支書，你們來看這邊，我家兩個小婊子砍的柴全部藏在這里。”

“這兩個東西每天天不亮就上山偷柴。”

屋里傳出的是母親急切的控訴。

楊根月最害怕的事情還是來了，突然間天旋地轉的感覺彌漫了她的雙眼，身體好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兩捆碩大的柴火從她稚嫩的肩膀上滑落，人也跟著癱坐在地上。

“咱媽這是又犯了什么神經病？我們這么辛苦的砍柴，難道是為我們自己嗎？有本事別吃用這偷來的柴火做的飯。”

楊朋飛當場就炸了，扔掉扁擔就往屋里沖，她這次什么都不管了，她要掀了這晚上漏風雨天漏水的破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