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華成知道楊天明不說話是在顧忌自己。

這也怪許華成平時關于大隊里類似這種事情要求嚴苛了些，畢竟他是支書，分管的工作性質不同，考慮問題角度自然不同。

許華成看著這兩個十來歲的孩子，她們的肩膀上有一層厚厚的老繭。這是肩膀上的皮膚被扁擔磨起水泡破裂后堆積長成的，是吃了多少苦才長出這么厚厚的一層老繭啊！

作為茶嶺大隊最令人羨慕的幸福家庭，許華成有四個兒子，最小的也都有十六歲，個個都在隊里上工，他家的日子算是生產隊里最好過的。再加上工作重點不同的原因，許華成對于各家的情況沒有楊天明知道的多，可今日這么近距離的見到這個場景，他什么都明白了，也理解了楊天明為何對于社員各家的小動作選擇性裝糊涂。

他許華成的心也是肉長的，也都是過過苦日子的人，何嘗不知道這兩個孩子過的不容易，又怎么可能會做那種沒良心的事情？

短暫的沉默后，還是許華成開口了，作為大隊支書，他必須借著這個事情給出自己的態度，一方面是為了這兩個孩子，一方面也是為了打消楊天明在今后工作中的顧慮。

茶嶺大隊山多地少，自古以來就是靠山吃山，偷柴這個事情是普遍現象，雖然國家的政策還沒有放開，但他必須要拿出一個共產黨員的擔當來。

“鐘綿琴，我知道你家的困難，男人死的早，家里四個姑娘都未成年，上面還有一個快六十的婆婆?！痹S華成沒有就偷柴的事情說，而是說起來家常。

在許華成心里，也怕鐘綿琴一股繩子擰到底，硬是自己抓著不放，他辦起來費力不說，要是碰到有心人落井下石就麻煩大了，他對鐘綿琴沒底。

“支書，現在是新中國大發展的關鍵時期，我家再困難也不拖國家的后腿。”鐘綿琴連忙保證道，她不知道支書為何不說孩子偷柴的事情，而是說這么一處，但是在國家大義面前她決不能含糊。

“國家現在確實是在趕超美帝的關鍵時期，沒有人敢拖國家后腿，誰拖后腿誰就是罪人，人民群眾不會放過他?！痹S華成嚴厲的瞪了鐘綿琴一眼，爾后語氣一轉說道：“不過，在我看來，你們這一家子婦孺能夠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是為國家的發展做貢獻了。別給國家和大隊添亂，知道嗎？”

“知道了，支書，保證不添亂?！?/p>

話說道此處，許華成相信鐘綿琴會明白他的意思，因此他沒有再看鐘綿琴，而是拉了拉楊天明轉身離開。在經過楊根月旁邊的時候，他情不自禁的輕輕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用只有自己聽到的聲音嘆了一口氣。

許華成的想法是好的，這件事到此為止，各人默契放心中，但是鐘綿琴顯然沒有領悟到支書的意思，她見支書和隊長離開，急了。

“支書，隊長，你們就這么走了？”

“不走還留在你家吃飯？你家有糧食做飯嗎？有燒火的柴嗎？”楊天明忍不住硬懟了一句，沒見過這么蠢的人，擱誰誰急眼。

是驢腦子么？借坡下驢不會？

“那這柴的事情……”

碰到腦子不會拐彎的鐘綿琴，楊天明也很無奈，轉念一想，要是有一個正常的母親，這兩個孩子也不會受這么大的罪。想到此處，既然鐘綿琴還喋喋不休，楊天明決定再讓她吃點苦頭，這也不算對不起人。

“兩個孩子都還沒滿十八歲，她們犯錯是你這個監護人的責任?，F念在你家困難的份上，我代表大隊罰你將兩個孩子今天砍回來的四困柴搬到后院去。另外……”

聽到楊天明這么說，鐘綿琴急了，咋就一轉眼成了自己的責任？也由不得自己多想，連忙打斷了對方的話。

“隊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