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明離開的時候正好月上枝頭,原本以為不難的事情硬是拖到了雞鴨歸巢,令人糟心的是事情還沒有辦成。
別看茶嶺大隊窮鄉僻壤的,可這里人們的觀念基本上算是能跟上時代,大部分人對于自家孩子上學都是持贊成態度。
在楊根月父輩們的口中,常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這輩子吃了沒讀書的虧,不識字連進縣城都分不清南北。
在楊天明全大隊通知完后,只有兩戶人家拒絕安排孩子上學,一戶是楊根月家,另一戶是楊根月的大伯楊全生家。
楊全生是茶嶺大隊的殺豬佬,由于有手藝在身,會經常被請到隔壁周邊的大隊宰豬,每次出去殺豬回來,除了應算的工分外,總是額外能帶走三斤殺豬菜。當然具體給殺豬佬幾斤殺豬菜,主要還是看各個生產隊自己,不過這么多年下來也算是形成了行規默契。
給殺豬佬額外的報酬,也沒有人覺得不值,畢竟用心一點還是毛糙一點,結果可完全不一樣。不說其他的,就說那一大盆子豬腸子,若是殺豬佬不小心弄破幾個窟窿,在冒著肥油的腸子里混上若有若無的豬糞,這豐收宰豬的喜悅怕是要大打折扣。
所以,楊全生在大隊上也算是有身份地位人。
對于小家庭來說,能經常吃上豬肉,家里的日子自然過得油膩膩。油膩膩的日子也讓楊全生對于讀書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不是他看不起讀書這件事,而是他看到大隊里隊長和支書這些讀書人家里的日子也不見得比他家滋潤。
讀書或許真的沒有太大的作用,總不能花大把的時間識幾個字就為了認識縣城里的路牌吧!
因此,這話不管是怎么正反來說,總結一句話,那就是楊全生之所以不讓孩子去上學,主要還是因為當前的日子過的還行,沒到窮則思變的地步。
再看楊根月家,自從楊天明來過之后,整個就是陰云密布。楊根月就像是掉了魂似的,整日做啥都提不起精神。
楊根月心情不好,四個姐妹心情自然是跟著失落。
看著楊根月心魂不在的樣子,奶奶是心疼再加無奈的,心疼是因為舍不得孩子難過,而無奈則是因為在她的心里對于鐘綿琴的決定多多少少也是有一絲認同的。因為在她看來鐘綿琴雖然說的決絕,但是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大家子要養活,總不能都去讀書,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不顧了。
女孩讀書,鐘綿琴壓根都沒當一回事。
不過在鐘綿琴看到周邊的鄰居都對上學熱情高漲的時候,最終還是同意楊朋飛、楊煙飛和楊雙年三個小的去上學。
周一的早上,天有些陰沉,可家家戶戶卻都非常熱鬧。
小孩不要母親叫就早早起來,許多孩子更是興奮的一夜沒睡著,只因為今天是上學報名的大日子。現在這個時節的天氣穿個汗衫不冷,但是家長們還是在柜子底將過年新做的滌卡外套翻出來給孩子們穿上。條件差過年沒添新衣的也找出往年的滌卡外套,雖然洗的已經泛白,但是都收拾的板板正正干干凈凈的。
孩子們一個個穿著正式,背著斜跨的綠色帆布書包,手上拎著送給老師的韭菜、豇豆等蔬菜,像個小大人。離開了家,孩子們排著隊向學校浩浩蕩蕩而去,隨著離學校越來越近,上學的隊伍也越來越大。
楊根月躲在門后面看著三個妹妹加入到上學的隊伍,心里感覺一種莫名珍貴的東西在離自己越來越遠。
等到孩子們紛亂的笑鬧聲徹底聽不見了,楊根月這才穿著整齊的出門。
“根月,你去做么事?”
“奶,我去上工。”
“做事慢點,注意安全!”
“知道了,奶!”
離開了家,在拐彎看不見的地方,楊根月轉頭走向了學校的方向。
茶嶺大隊的中間是一條國道,楊根月的家在國道的北面,茶嶺小學在國道的南邊,直線距離不遠,但由于是山路彎彎繞繞的,算起來也有三里多地。
楊根月來到學校的時候,她看到孩子們都在爭先恐后的報名,在等到所有的孩子都到教室里了,這才小心翼翼的敲響了老師辦公室的門。
“進來。”
“葛老師,我想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