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隊的半嶺處,早些年辟出的一片空地,大隊集體蓋了數間屋子,社員們都習慣叫這里為公屋。
公屋是縱向修的三排房子,最東邊一排是四間養豬的豬圈,最西邊一排是存放農具的倉庫和耕牛的牛欄。
公屋中間的一排有兩間房,大的一間一般就是用來召開社員會,小的一間原本是給隊長和支書預留的辦公地,現在也都堆滿了化肥和種子。
會議室不足四十平,四周靠墻擺滿了長凳,社員們四人一條凳子坐著,擠擠落落的。正中間擺著一張老舊的八仙桌,桌子上是一盞煤油燈,盡管已經將燈芯撥的最大,還是不能夠將整個屋子照透亮。
隊長、支書和幾個來的早的社員是圍著八仙桌坐的。
楊根月今天來的早,也搶到了中間的“貴人座”。她看著隊長戴著個只有一個鏡片的老花鏡在一本紙上用筆不時的劃來劃去,一會搖頭一會點頭的,也不敢多問,靜等著大會開始。
看時間差不多了,楊天明取下老花鏡往桌子上一丟,四周看了看。
“還有沒有沒來的?”
隨著楊天明的高聲一喊,嘈雜的會場刷的安靜下來。沉默半分鐘后,四周開始有人稀稀拉拉的回應。
“沒有沒來的。”
見到所有應到的人都到齊了,楊天明和許華成對視了一眼,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么今天的社員大會現在開始吧。”
“隊長,您就快點說吧,大伙都等不及了。”
“老八,我看你是等不及回家抱新娶的媳婦吧?”
“我看老八雖然急,但還沒有許老根急。”
“許老根為啥急?”
“他家正月才娶的大兒媳。”
“娶個兒媳他一個公公急什么,要急也是他兒子許清蓮急。”
“我說你就不懂了吧,這家里有了新兒媳,那墻根里蹲著,蚊子咬也不疼,蹲久了腿還不麻。”
“你這話說的,這墻根里蹲著哪里比得上床底下躺著?”
“要按你這么說,許老根是應該急,回去晚了,這房門怕是從里面鎖上,偷摸進不去了。”
有人開頭起哄,這會場就一時半會靜不下來,尤其是當有人說起這半葷的笑話。有人開頭引,立即就會有人湊上來裝傻充楞往下問,這一問一答的畫面感就來了。
這種場合,只要這玩笑開的不是自己,聽的人就不嫌事大,而被開玩笑的人當著全隊社員的面還不能生氣。
許老根急的不停作揖,奈何他一個人的聲音哪里蓋得過大伙?最后還是楊天明敲敲桌面才止住。
“要鬧騰等會議結束,先聽支書傳達縣里的精神。”
“別沒聽清,最后又覺得自己吃虧了怪大隊。”
說起正事,大伙也都沒了鬧騰的心思,一個個都看著許華成,等著他的下文。
許華成這才清了清嗓子,拿起縣里發的文件,發現除了紅頭能看清外,下面的黑字一個個模糊的就跟蒼蠅屎一樣,眉頭皺得再緊也看不清,還是楊根月眼疾手快的把煤油燈推過來才好一些。
“根據黨中央的最新精神,為了更好的建設社會主義國家,提高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必須要破除大鍋飯……”
沒念到兩句,由于這光線太暗,許華成最終還是將文件往旁邊一擺,道:“這文件我都看過,我還是直接說重點吧。”
“根據中央的部署,縣里決定從現在開始落實分田到戶政策,同時要求在春耕前將田地分到每戶的手上。”
“具體如何分配,縣里也給了大概的方向和原則,具體細節大隊可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制定相關政策。”
下午還只是猜測,現在聽到官宣,大伙都愣了。
有人興奮,開始盤算拿到田地后如何耕作,想象著能過上什么樣的日子;有人茫然,跟著大部隊走慣了,突然讓自己走,瞬間就失去了方向;更多的人是期待,以后勤勞開荒總不能還說是資本主義尾巴了吧。
只有極少數人,比如楊根月,心里想的是如何把自己看中的田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