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丫頭的事情卻是把楊根月嚇壞了。
在丫頭疼的直哭的時候,楊根月恨不得自己去替代他受罪。
楊根月想到了當(dāng)年她和她父親在地里挖紅薯的時候,她父親對她說:根月,要是你以后能夠不用吃這個苦,我愿意少活十年。
當(dāng)年她還小,懵懵懂懂的,什么苦不苦餓不餓的,她不知道。她也不明白父親為何這么說,活著多好,干嘛這么輕易的用死來交換自己少受苦?
現(xiàn)在她明白了,原本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可是有了孩子,只要能夠讓孩子少受罪,死亡也會變得不再可怕。
有了丫頭后,每天帶著他田里地里的跑,一閑下來,看著孩子天真無邪的樣子,她就更加的想念她的父親。她想,若是父親還在,一定會舍不得自己山上河里的奔走,一定會夸贊自己的鞋底子納得好,而自己也能好好的孝敬父親。
沒有什么時候比現(xiàn)在更加強(qiáng)烈的想去孝敬父親。
父親,那個早就模糊了的影子變成了屋頂墻角里蛛網(wǎng)上的蜘蛛,分分秒秒的注視著這個最愛的女兒日復(fù)一日。
不為人父母不知父母恩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只有自己身為人母了,切切實(shí)實(shí)體會到了自己對自己孩子的感情,才能夠真正明白,原來自己的父母也是這么愛著自己的。
丫頭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也許是哭的累了,也許是疼的累了,睡著的小人還發(fā)出輕微的呼嚕聲。
“根月,孩子咋的了?”
門口進(jìn)來一人,正是聽到丫頭被摔斷手消息火急火燎趕過來的許望妮。
“噓,孩子剛剛睡著。”
毛狗媽連忙拉著許望妮,示意別吵醒孩子。
“望妮姐,毛狗媽,我們到門口坐會。”
三個人一人一個小馬凳坐在門口的樹蔭下,陽光透過樹葉子稀稀拉拉的在地上印出一個個不規(guī)則的斑點(diǎn)。
“丫頭今天真是吃了個大苦頭,好在是虛驚一場。”
“孩子怎么就好好的手臂被砸脫臼了呢?”
“他站在樹下面望他爸爸,綁竹篙子的繩子太長時間了,就這么好巧不巧的砸了下來。”
“得虧是砸到手臂,要是咋到頭了,那后果可就不得了。”
“是啊,不幸中的萬幸。”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楊根月邊聊著天邊到屋里給她們兩個倒了杯開水,今天也是沒有什么心情出門做活了。
“清山走了有不少年了吧?”
“快四年了,他走的時候我剛懷丫頭,現(xiàn)在是再過幾天丫頭過三周歲生日。”
“清山走的時候不知道你懷孕了吧?”
“肯定不知道啊,要是知道還會跑去當(dāng)兵?”
“我看不一定。”
“咋不一定?”
“清山是讀書人,他的想法可和我們這些農(nóng)民不一樣。”
“都是兩個眼睛一張嘴,能不一樣到哪兒去?”
“毛狗媽,你真是山旮旯待久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我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長啥樣,但是我知道不過是世界上哪里的人,都要養(yǎng)老婆孩子。”
毛狗媽和許望妮兩個人說著說著,情緒越發(fā)的都有些激動,楊根月坐在邊上完全是插不上嘴。其實(shí),在結(jié)婚后,許清山偷偷的去報名參軍,楊根月也是不理解的。
楊根月不懂什么理想,因為她從來都沒有過理想。
從小到大,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為眼前的三頓飯發(fā)愁,這就是她活著并為之操勞的全部,而許清山的世界,她從來沒有去想過,或許想也想不明白。
但是,楊根月還是相信她的山哥的。
這山里面的人都一個樣,男人的樣子和女人的樣子,從他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jīng)設(shè)定好了,楊根月一直以來就覺得這個樣子是理所當(dāng)然的,直到在鄉(xiāng)里成立了飛機(jī)場項目部,來了一些不一樣的人。
楊根月覺得這些人不一樣,有精神頭。
她希望她的山哥也成為這樣的人。
山哥是鄉(xiāng)里面最會讀書的人,她覺得山哥有機(jī)會變得不一樣。
所以,在家吃苦,是她唯一能做的,也是她的最大價值。
“望妮,你說啥呢?”
毛狗媽看到一臉呆滯陷入沉寂的楊根月,連忙示意許望妮不要再往下說。許望妮心直口快,這才意識到是不是自己口無遮攔碰到了楊根月的傷口。
早上丫頭才吃這么大苦頭,楊根月肯定是心里難過的要死,都是當(dāng)娘的人,這種滋味心里都明白。現(xiàn)在又說許清山的事,這不是往傷口上撒鹽么?
“根月,你別亂想,我這就是嘴上痛快,胡亂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