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說吧，我們聽你的。”
整個桌子再次沉默了幾分鐘。
蔡富男深吸了一口氣，再重重吐了出來，這次不似之前想要發作時的猙獰，只見得她的臉色化開了些，暗含春風，說話的口氣也軟了下來。
“媽，你怎么說？”
見楊根月轉頭盯著自己，鐘綿琴只得不情不愿的開口道：
“根月，我也聽你的。”
鐘綿琴是什么樣的人，楊根月心里比誰都清楚，哪里還聽不出來這話里的不情不愿？
“你別嘴上說聽，心里頭還不知道怎么想？若是真聽，我說啥，你就照做，若是心里藏著小九九，我這就掉頭走，你們打生打死別哭著往我家跑。”
話趕話的被逼到墻角，鐘綿琴也只得認命。
“什么章程，你說吧，大不了我把這個老命賠他。”
楊根月聽鐘綿琴這么一說，不由得噗嗤一笑。
“得，你賠上老命我沒意見，只是你這死了還得我們幾個喊人往山上抬，也是麻煩。”
鐘綿琴從來不開玩笑，自然也對別人的玩笑話反應遲鈍。她還以為大女兒楊根月是在和自己說正經話，不由得感覺更加的委屈了。
“天底下哪有兒女給自己父母收尸還嫌麻煩的？”
“我當初生下你們，不如學四嬸將你們全部放澡盆溺死。”
“算了，我也就是這個命了。若真是要我賠命，我會跳門口的池塘，不要你們麻煩。”
聽到鐘綿琴這么一說，再看著她眼神呆滯且傻乎乎的樣子，楊朋飛等幾人也樂了，于是紛紛出言調侃起來。
“跳池塘不好，還得派人去撈尸，增加一個麻煩。”
“而且才撈上來，渾身濕漉漉的，不好穿壽衣。”
“聽說水鬼這種枉死的要在枉死城住讓一萬年，閻王才讓投胎。枉死城可不是好地方，那沒日沒夜的凍可不好熬。”
“是啊，你說人要是凍久了會死，死了也就死了沒知覺，這鬼又死不了，熬也沒盡頭。嘖嘖，一萬年……想想都可怕。”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整個屋子的氣氛就這么從零下升到了零上。
鐘綿琴也終于聽出來這些女兒女婿們是在調侃，心里一直繃著的弦總算是能放下半截，于是擺出母親的威嚴，佯怒的說道：
“小心我那棍子抽你們幾個，女婿我不能打，女兒我還打不得？”
“女婿女兒你都打得。”
見這氣氛也差不多了，楊根月敲敲桌面，等眾人都安靜下來，便說道：
“大家聽我說兩句，要是是覺得我說的不對，等我說完了，可以補充。”
“行，大姐，你就說吧，這一上午的都熬到了下午，中午飯還沒吃，我都餓的前胸貼后背了。”
“我是這么想的：這婆媳處不好，在地方上是普遍現象，處得好的反而是少數，何況黑皮和我媽也不是親生，摸著良心說，有矛盾正常，我個人非常的理解。但是，人之所以為人，那是因為人有責任，能夠控制自己的行為，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知道什么事情該做，明白什么事情必須做，同樣明白什么事情是打死都不能做。我這么說，大家覺得贊同嗎？”
“贊同。”
“大姐，你接著說，不用問我們。”
“那好，那我就直接說我的想法。首先，我媽做的這個事情確實不對，不管有什么意見，甚至是仇怨，也不能要人性命。當然，燒燒紙也不能就真的要了人的命，要是燒紙都能燒死人，當年日本鬼子來的時候，家家戶戶直接燒紙詛咒就是了，哪里需要那么多人上戰場？但是不管怎么說，我媽有這個心就是不對的，我覺得我媽需要道歉，并且保證后續不做這種事。”
“其次，我們也要想到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那就是我媽為什么就這么的恨黑皮兩口子？我們都是過日子的人，都有公公婆婆，應該不難理解，他們之間的矛盾是來源于生活中的磕磕碰碰，他們之間沒有溝通，日積月累就這樣了。人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家長里短的事情哪能說出個對錯，要我說關系處不好，雙方都有錯。黑皮、富男，你們覺得我這么說可有問題？”
“大姐，生活相處，各有對錯，你這話說的我沒意見。但是不管如何都不能做出超出原則的事情。若是哪天我不給你老太吃、不給老太穿、把老太攆進柴房睡覺，那是我做兒子、兒媳婦的不對，過了做人底線了，但是你老娘半夜三更跑到外面燒紙，咒兒子媳婦全家死，那就是你做長輩的沒有底線。過了底線，我肯定忍不了，就是那槍指著我，我也忍不了。”
“富男，你這話說的也在理。所以我讓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向你兩口子道歉，你們能接受嗎？”
鐘綿琴一聽，心里面就有些坐不住了，當著小輩的面向自己的兒子媳婦道歉，這臉上掛不住。
“若她真的能夠真心實意的道歉，我們可以當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后面我做兒媳婦的該怎么做還怎么做。”
眼看著這事情就這么定下來，鐘綿琴開始慌了。
這一輩子都是她往別人身上開罵，何時服過軟？更別說要受這個委屈了。
梁奎知道事情到了這個份上，這個道歉不做，肯定是揭不過去，當下就拉著楊朋飛等人借口出去看看小孩離開了屋子，省的人多，鐘綿琴開不了口。
屋子里只剩下楊根月做見證人。
不大的功夫。
梁奎和許清山正在門口聊著天，只見楊根月和楊黑皮夫妻兩人有說有笑的出來了。
“好了，大家都到我家去吃完飯。”
“太好了，大姐，我最喜歡吃你家的腌菜了。”
“大魚大肉沒有，腌菜管夠。”
“黑皮、富男你們和媽也一起來。”
“你們去吃好了，我們就不去了吧。”
“什么你們我們的，都來。”
“那好吧，你們先走，我們跟后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