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九十年代初。
在茶嶺這個小山村里,看似日復一日的沒有多大的改變,但是若是掐斷了中間只看兩頭,就會發現人們的生活方式實際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電視機、電風扇這種新式的家電不再是少數幾家獨有,大隊上各家的主要勞力已經有人開始尋著路子去外打工掙錢補貼家用。
每到年關,以前都多談論的是你家今天收了多少糧食,現在說的哪家孩子今天在外打工掙來了多少大票子。
為了能讓自家人能跟著出去打工,正月里請往年已經出去打過工有路子的人來家里吃飯成了茶嶺此時最流行的公關活動。
“他三叔,孩子就交給你了。”
“妹子,放心,等過年保證給你將人囫圇的帶回來。”
丫頭初中畢業了,遺傳了他外公的倔勁,小學時候還年年往家里拿獎狀,可一到了初中也不知怎的,說不讀書就不讀書了。
楊根月拿著棍子把丫頭往學校里趕過,又抹著眼淚好話一籮筐的規勸過,丫頭聽著就愣著頭不說話。逼得急了,就甩出兩個字:不讀。
要出去打工是丫頭自己主動提出的,楊根月舍不得也留不住。
“掙錢是其次,重要是要你費心看管他別闖禍。”
這頓飯楊根月注定是吃不下去的,對著丫頭的三叔說完,又對著丫頭嘮叨。
“這出門在外不比在家里,遇事不要和人爭。”
“我知道了,你都說了一萬遍了。”
有外人在場,丫頭被說的覺著尷尬,皺著眉頭大聲對楊根月吼。
楊根月笑笑也不多說了,順手又往丫頭碗里夾了一塊臘肉,丫頭則低著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塊臘肉夾到了楊根月碗里。
“你這孩子。”
“我自己會夾菜。”
過了正月十五,丫頭就跟著一大幫子打工人出發了,楊根月望著早就沒了影的長途客車,錚錚的不想回家。
這小的孩子去窯廠拉磚胚子,能行嗎?
一個人的時候,楊根月就自言自語的念叨。可念叨歸念叨,這中午的飯可一刻都不能晚,因為黑伢子馬上就要放學回來了。
家里從四個人一下子就變成了三個人,白天黑伢子在學校,這屋里前后轉著的實際只有兩個人,楊根月感覺空落落的。
“媽,媽,媽。”
和丫頭一樣,黑伢子放學到家就滿世界的喊媽媽。和丫頭不一樣的是,這黑伢子會哭,只要三聲媽媽沒有人應,那眼淚就嘩嘩的下來了,在心情好的時候,楊根月開玩笑,黑伢子的哭聲這里外三層的山都擋不住。
弄的楊根月即便下地干活也得掐著鐘點,必須要在黑伢子到家前先回到家等著。
“餓了吧,我吵個咸菜就可以吃飯了。”
黑伢子吃飯狼吞虎咽的,一口等不到一口,也不要什么好菜,只一碗時令的蔬菜就能巴拉巴拉兩大碗飯。
“你咋這么餓得?”
楊根月看著黑伢子吃飯,自己跟著也有胃口,只是她要等許清山回來一起吃,所以她就坐在邊上邊看著黑伢子吃飯邊等許清山回來。
“念書咋不餓呢?”
“我看你餓得不輕,定是學了好多知識回來了吧?”
“不知道。”
“啥不知道?”
“學得啥不知道。”
在這念書問題上,黑伢子和丫頭一點都不像,馬上小學都快畢業了,一個獎狀都沒有拿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