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難以控制的主因是病毒太猛,散播太快,僅僅幾天就能讓一個強壯的人高燒不退、臥床不起,是否感染就是病毒入侵和自身免疫之間的博弈。毛冰鐸和柏星辰就是學校里的兩個病毒,迅速讓學生感染,把聰明才智集中到如何逃離學校中來,回家的誘惑實在太吸引人了。
柳光軍和李青青因為封校的原因很久沒有去出租房了,疫情期間減少接觸,除了必要的工作和生活他們都待在家里。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柳小河晚飯后用學校公用電話和他們聊幾句。每天下午六點十分,兩口子什么都不做,守著電話等待孩子的聲音。
“喂,爸。”電話里傳出了柳小河有氣無力的聲音。
“怎么了?聽著很累啊,今天考試了?”柳光軍關心的詢問著。
“沒有,就是單純的累。”
“晚上早先休息,不要熬夜,影響聽課質量。”
“我睡不著,我想回家。”柳小河突然提高了音量。
“回不來啊孩子,你們學校學校規定了,只要離校就不能再回去了,再說我們也有規定,只能待在家里,不能跨區。”李青青耐心的說著。
“我不管,我要回家,我一分鐘也不想待在這里了。”
“小河,你們班里的同學和你一樣都回不來,學校的學習環境多好啊,回家上網課肯定不行,要不然學校早就讓你們回來了。咱們鄰居的孩子一直在家上網課,根本學不下去,沒有老師監管著,你們的自制力達不到,家長都快崩潰了。再堅持一下,好多同學都陪著你呢。再說咱們都高三了,再拼一拼,高考以后咱們再好好休息。”柳光軍極力的勸阻著。
“我不,我就要回去。可不可以這樣,我在家上網課,但我一定好好學習,在學校啥樣我在家就啥樣,作息不改,按時交作業,再說我有不會的題也可以從網上找資源學習,這樣對我不是更好嗎?”柳小河根本聽不進去。
“這樣吧,你在堅持一下,再堅持一周,我們單位不讓我們跨區,一中正好在市里,我和你媽媽都去不了,明天我就跟單位申請,估計一個周就差不多了。”柳光軍實在找不到勸阻的方法,只好找個理由拖延時間。
“我不,我明天就要回家,我受不了了。班里的人每天都很煩躁,隨便開句玩笑都能吵起來,說的話也越來越難聽,大家根本就學不下去。還有的人感冒了,每天上課都在咳嗽,聲音特別大,連老師的上課的聲音都聽不清。我要回家!毛冰鐸和柏星辰這些人用陰謀詭計都得逞了,我們為什么還要留著這兒。”柳小河說著說著哭了起來,越哭越大聲,越哭越傷心。
“別哭,小河,我這就想辦法,爭取快點把你接出來。”女兒的眼淚是對付爸爸的重型武器,柳光軍接著就妥協了。
“你哪一天來接我啊?”柳小河抽泣著問道。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就打申請,給我們單位,給你們學校,爭取三天左右把你接回來。”柳光軍回答著。
“那你快點啊,我快堅持不住了,班里根本就學不下去了。”
掛了電話后,李青青使勁掐著柳光軍的胳膊說:“你怎么開始胡說八道了,根據疫情管理規定,咱們根本就進不了市區,你倒好,給孩子畫了個大餅,我看你怎么辦!再說孩子在學校學習多好啊,起碼有老師在身邊監管,網課就是鬧著玩,回來更麻煩,平時挺靈光的,聽見孩子哭就犯糊涂。”
柳光軍嘆了口氣說:“道理我都懂,這不是怕孩子想不明白辦啥事兒啊,雖然小河聽話,但現在班里氣氛也不好,高考壓力又大,萬一出了問題咋辦啊。”
李青青沒有回話,其實她自己也沒有想好。這個夜晚,兩口子在沉默中度過。
今天的晚自習由程志負責答疑,他往常一樣認真地負責地挨個為學生講解題目,提供思路,解決問題。當看到柳小河正在舉手,程志便走了過去幫她答疑。今晚程志的聲音比往常低沉了些,封校以來他從未換過的黑色夾克有了些許汗味兒,肩頭上落著星星點點的頭皮屑。如果老師是一棵大樹,學生們就是在枝頭歇息的小鳥,我們把目光都投向了活潑可愛的小鳥,誰會注意大樹也有些疲憊了。
這時,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在門口探出了頭,在疫情下,在高中里,在天黑后,看到小男孩的幾率比看到流星雨都難,瞬間引起了前排學生的注意。喬春華不愧是當姐姐的,一個微笑幾個手勢就把小男孩叫了進來,看了看正在講題的程志并未發覺,便摸著小男孩的腦袋輕聲說:“小朋友,你來這里干什么呀?”小男孩眨著眼睛說:“我來玩呀。”他的回答讓身邊的學生連續做出幾個判斷,這孩子有可能是迷路了,有可能是被遺棄了,有可能是離家出走,還有可能是柏星辰的弟弟,像哥哥一樣由著自己的性子想去哪去哪。竊竊私語的聲音被逐漸放大,小男孩的出現為無趣的自習增添了太多的樂趣。正當大家在討論的時候,程志突然走了過來,一把抓住小男孩的衣服把他拎出人群,接著連續兩腳把小男孩踢了出去。教室里所有的學生都驚呆了,彬彬有禮、溫文爾雅的程志竟然如此粗暴的對待一個小朋友,簡直就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接著聽到程志在走廊里大聲呵斥道:“站在這兒,不許動,再動看我怎么收拾你。”于可琢實在無法忍受,站起身來準備和程志理論一下。這時,程志走回教室,走上講臺,先示意于可琢做好,所有人安靜,接著他說:“各位同學,非常抱歉,這孩子是我兒子,封校前我父母也感染了病毒,我愛人去照顧父母了,孩子只能交給我。我也沒想到封校的時間會這么久,孩子就一直陪在我身邊。我怕他天天亂跑打擾你們學習,只好他關在宿舍里,有空就陪他玩一會兒。我本身就是老師,孩子學習上的事兒也不用操心,最麻煩的是男孩子比較淘氣,天天都想著玩,我一個人確實有點忙不過來。今天說好帶他出來走走,剛才讓他在辦公室寫作業,沒想到這小子偷偷跑了出來,成了班里的不速之客。我現在把他帶回宿舍去,大家繼續學習,等會我們再繼續答疑。”說完,程志帶著孩子就走了。教室里很安靜,面對突如其來的反轉,每個都不知該用哪種心情面對。
回到宿舍后,柳小河和李可欣聊起了晚上發生的事情,李可欣一邊整理著試卷一邊說:“唉,都覺得咱們高三的學生不容易,高考將至,疫情嚴重,壓力太大,但我覺得沒什么,既然進了高中,不就是為了高考嗎?逃避有用嗎?大家都說我逃避尖刀班,但我起碼還在一直努力,而有的人要逃避的東西太多了。就我們累,老師不累?有這樣的好老師咱們應該感到慶幸嗎?作為一個老師,作為一個家長,雖然他不高考,但他操的心一點也不比我們少。歸根結底,學習是給自己學,即便沒有疫情還是和現在一樣,學就對了。”柳小河回味著李可欣的話,是啊,家長雖然不高考,但操的心一點也沒少。學習歸根結底就是為自己學的。想起自己和父母反復強調回家的事情,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過分了。柳小河拿起一本書開始復習,所有的煩惱都先放下,學就對了。
從那天起,柳小河再也沒有和父母談要回家的事情,柳光軍和李青青也不敢提及,這件事情就這樣不知不覺的過去了,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