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鄉(xiāng),六大世家之一的沈家,今天鬧哄哄的。
出了名的寵妻狂魔,沈家家主,去臨海的大城市做生意,回來的時帶了個,比自己女兒還要大一歲的外室子。
消息經過書信的方式傳給沈家,盡管消息寫的百般歉意,悔恨萬分。
還是把沒有兒子,又一向受寵的夫人林氏,氣的收拾東西回娘家去了。
沈辭盈今年九歲,沈老太爺?shù)粘鰧O女,母親林氏,也是江南大戶之女。
盡管很想和母親一起,去外祖家里玩,但她還是留下想為母親出口惡氣。
憑什么我們母女走,要走,也是那個外頭來的走。
大廳里從老到小,叔伯嬸嬸,都在商量,要拿這外室子和外室怎么個好看?
商量著商量著,外面有人通傳,老爺回來了。
大廳里,有一個算一個,全部端起了架子,都緊張兮兮的望著門口。
和他們想的,不一樣的是,沒有打扮的花枝招展,如同狐貍精現(xiàn)世的外室。
劍眉星目的沈老爺,單手只牽著,一個約七八歲的孩子,跨進屋來。
小孩長得瘦弱,身上衣服顯而易見,是沈老爺新買的不怎么合身,垂下來的袖子太短了,瘦的皮包骨的手腕上,幾道觸目驚心的烏青,顯然是吃苦長大的。
沈家家主看他們擺的架子只做不見,給他們介紹起兒子來:“他叫沈讓塵今年十歲,以后就住在家里了。”
介紹完滿臉慈愛的看向寶貝女兒。
沈讓塵順著他慈愛的目光看到了,那坐在上首位被祖母抱在懷里的小女孩,約十歲的樣子,反正比他高,長得玉雪可愛。
還沒想好第一句話要說什么,就聽父親滿懷期盼的說,“囡囡叫哥哥。”
“整個江南都知道,我娘林氏只有我一個女兒,他是哪里冒出來的東西,爹爹竟然讓我喊他哥哥,這個家沒法呆了。”不料沈辭盈正在氣頭上,直接把手中的杯子扔了過來。
杯子在空中,是沖著,沈老爺身邊的沈讓塵去的。
杯子就到眼前了,沈讓塵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純屬想把事情鬧大。
用力一扯身旁的父親,沈老爺被扯得猝不及防,往他那跨了一步。
不僅反映,被迎面而來的杯子,砸懵了,沈家上下也全懵了。
只有沈讓塵,飛快的掏出帕子,往父親臉上身上擦著水。
一邊擦,還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哎呀,爹啊!你也真是的看到茶水過來,也不知道躲一躲。來來來好好擦擦。也好歹這水不燙,要再燙一點你豈不是就要受傷了?”
沈家上下,全部看得很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剛從老爺被砸這件事情中,清醒過來正欲送上關心,立刻就被這家伙,顛倒黑白的本事,震驚了。
這到底是什么樣的女人,才能教出這么顛倒是非的孩子。
這個兒子不管怎么樣,沈老爺帶回來了,他們也只能認了。
沈辭盈再想把他趕出去,也只是在雞飛狗跳的玩鬧而已。
兩個孩子加起來不到二十歲,也翻不起什么風浪來。
也確實如果,沒有外界因素,影響的話,翻不起什么風浪來,可偏偏就有。
沈家二老爺,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绔公子,豁豁的女人一個接一個,這樣的人,偏偏娶了一個不能容忍的妻子。
整個沈家都安寧的很,就他的院子雞飛狗跳。
不是有女人找上門來,就是二老爺?shù)钠拮樱薜澳锏膸е畠簝鹤樱瑫r不時的掀起風云,上演一出又一出大戲。
可謂冤家聚頭,不死不休。
看的多了,兩個小孩的花樣也就多了,秋夜天涼把看不慣的人丟湖里。
互相給對方下套,也是家常便飯。
“沈讓塵你這個不要臉的家伙,把衣服給,我穿回去。”
“喂喂喂,哥哥我救妹妹來著,要不是哥哥恰好,妹妹早淹死了,有妹妹這么對救命恩人說話的嗎?”
“沈讓塵別胡說八道,顛倒黑白了,要不是你動手推的那一把,我壓根不可能在湖里泡著。還有我跟你說了很多遍了,我沒有哥哥,也不是你妹妹。”
“我顛倒黑白,哥哥真是比竇娥還冤。哥哥剛從父親那過來,就看見妹妹你在這里泡著,誰推誰呀?”
“你你你……”沈辭盈又被,這家伙顛倒黑白的本事,給驚了。
要不是,下水前真真切切的和他在湖邊,因為父親不知道給母親灌了什么迷魂湯。
從外祖家里回來的母親,竟然接受了這個外室子,還對沈讓塵格外的好和關心。
好的,都讓沈辭盈這個親生女兒吃醋。
吵架來著,還真被他騙了。
手指著他,抖啊抖,你了半天,畢竟是大家閨秀,最后也沒有說出什么罵人的話。
侍女春桃如煙過來拖,她去換衣服了。
“沈讓塵今年過年,敢不敢和我去,外祖家里比比,誰收的壓歲錢多?輸?shù)哪欠剑袚鷮Ψ揭荒甑幕ㄤN,如何?”
沈讓塵看臘月里穿著,兔毛小襖,臉蛋凍的紅撲撲的沈辭盈,那小人得志,斗志昂揚的小模樣。
看著他真是哭笑不得,冷冷的拒絕:“哥哥我為什么要和妹妹比這個必輸?shù)臇|西?這對我有什么好處?沒有好處的事情,我為什么要做?”
沈辭盈傻眼了,確實沈讓塵說的這些是她沒有考慮到的。
不過,激將法沈辭盈還是會用的:“還沒比就先說輸,你是不是怕輸給我,你沒面子?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這么怕事?沈讓塵你將來,可是要做我一輩子的依靠,怕事可不行,還是趁父親還健壯,趕緊給我滾出沈家。”
“誰說我怕了?明年的花銷就記妹妹頭上了,我一定會一省再省,絕對不會讓妹妹破費的。”
沈讓塵說著,笑容說不出的詭異,讓沈辭盈看的有些害怕。
但事情是沈辭盈自己挑起的,沈讓塵是要給自己挖坑,自己也只能往下跳。
時間很快到了,正月,從臘月的最后一天除夕開始,兩個人的壓歲錢跟流水似的,要多少有多少。
沈讓塵后院,前院兩頭跑,因為長得實在是唇紅齒白,欲雪可愛嘴巴還甜,他對著叔叔伯伯哥哥姐姐一聲喚。
很多要給他這個外室子顏色看,不打算給他壓歲錢的長輩,都不好意思,不給壓歲錢,于是這壓歲錢就跟流水似的,鉆進了他懷里。
氣的,在邊上,一直瞅著的沈辭盈,攪碎了一口銀牙,直呼沈讓塵不要臉。
等到年過完一比較,果然是乖寶寶,沒人愛,會哭會鬧,不要臉的反而有糖吃。
沈辭盈著實郁悶了好一陣,事情是自己挑起的,卻也不得不乖乖付了三個月的賬。
一個月父母給她的月錢就這么多,看著每個月不到月底,就空空扁扁的荷包,她不干了,找沈讓塵理論。
沈讓塵的回答,果然不出沈辭盈所料,非常的不要臉。
“愿賭服輸是美好品德,這打賭又不是,哥哥我逼著妹妹賭的。”
那理直氣壯的模樣,氣的沈辭盈直罵娘。
兩人一天一天的互掐,一天一天的長大,慢慢的習慣了彼此的存在。
兩年后沈讓塵,以十三歲的年齡,連中小三元,成為了江南府第一神童名揚天下,千古流芳,給沈家門楣爭了光。
沈辭盈這才不再找他麻煩,不找麻煩,也不就代表她接受這個莫名其妙找上門的哥哥。
狗咬狗,雞飛狗跳的事,還是時有發(fā)生。
當然,脾氣再好的父母,也有被惹毛生氣的時候。
這天,沈家二老爺?shù)耐馐艺疑祥T來,當然,這對于沈二老爺不是什么稀奇事,畢竟三天兩頭的就會來一波。
可這個好像不太一樣,因為她帶著個女兒,不能容人的沈家二房當家祖母,當即就鬧開了,跪在公婆那里就是一通哭訴。
言語之間竟是都是要,往婆家跑的意思。
沈老太爺,今年70已是古稀之年,軍武出身身體倍好,看著鬧上門的外室。
覺得自己家門不幸,生了個紈绔,要氣死了,抄起棍子,沖著自己的次子,就是一通猛打。
幾個時辰下來,沈老太爺沒力氣了,停下來的時候。
被十幾個下人按趴在一張長凳上,挨打的沈二老爺也快被他打死了。
趴在那里是出氣多進氣少了,沈老太爺把棍子一丟呵道:“你以后再去青樓拈花惹草,信不信我打死你?”
第二天,沈老太爺壽辰。
親朋好友齊聚一堂,給沈老太爺慶生,賓主酒足飯飽,獻上精心準備的賀禮。
一個意想不到的禮物,從人群里冒了出來。
那是個看上去就,一般的女子,穿著青樓女子,特有的花枝招展的衣服,走路時能看見白花花的胸部晃啊晃。
她一把抱住沈讓塵的雙腿就是一出,負心郎喜新厭舊棄她,在青樓于不顧的大戲。
而這個負心郎,顯而易見的就是這個被她抱著,論年齡可以做她兒子的沈讓塵。
看的沈家從老到小都直皺眉,沈讓塵更是嚇的,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沈讓塵是個什么樣的孩子,沈家長輩一個再一個的清楚明白,乖得很,不是在學習,就是在后院里和妹妹們打坐一團。
壓根不可能跑什么青樓去,就算不知被誰忽悠去了,他這年齡,見多識廣的老鴇也根本不可能招待。
沈家家主,把兒子從那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女人手中救出來后,立刻叫人把人帶下去打。
看著十幾個彪形大漢朝自己走來,害怕的瑟瑟發(fā)抖沒等拖下去問,女人立刻把,主使她這樣說的人賣了,不是別人,正是沈辭盈七歲的堂妹。
沈家三姥爺?shù)拈L女,平日里和沈辭盈非常要好,在場的諸位都是看著他們長大的,平日里兩人好的都快穿一條褲子了。
她幫沈辭盈,教訓外室子沈讓塵,并不稀奇,而且也真真切切的教訓過。
可這青樓歌女是怎么回事?
一個長在深閨的七歲女童,怎么可能知道?
青樓是什么地方?
更不可能去那里找人誣陷。
于是兩家大人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沈家二爺昨天帶回來的外室。
于是沈家二爺憑空躺槍,晚上賓客離開,沈二老爺又被老太爺打了一通。
打完兒子,罵孫女,兩個孩子被罵的狗血噴頭,直呼以后不敢了。
老太爺見姐妹兩認錯了,放過了兩個孩子,讓兩人去祠堂關兩個月,抄寫女德,好好反省。
姐妹倆被押往祠堂,因為不許帶丫鬟仆役,看著最后落鎖的人沈讓塵,尤其是他最后的保證。
兩個孩子都難受的哭了起來。
“祖父之命,兩位妹妹此番被關祠堂,由哥哥督促,所有送進來的東西,都必須經哥哥轉手。妹妹們盡管放心,哥哥這么寬宏大量,是絕對不會朝你們的飯菜里,偷偷的吐口水摻沙子,放蟑螂,下巴豆的。”
這時候,女子除了出閣時辭別祖先外,是不能進祠堂的正堂的。
所以,所謂的在祠堂反省反省,其實是讓姐妹倆在祠堂旁邊的廂房里住兩個月。
沈家這座祠堂,前兩年才大規(guī)模的擴建,修繕過,又有專人打理保養(yǎng),所以現(xiàn)在看起來還是很新。
即使是一年,都派不上幾回用場的廂房,也是雕梁畫棟,陳設華美。
不過這里頭只放了祭禮之器,備用的香燭文房四寶之類,至于臥具裝臺什么的,那是不可能出現(xiàn)。
好在有被褥,稻草什么的。
兩個嬌生慣養(yǎng)的女孩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被褥鋪在稻草上,坐在被褥上,開始想未來兩個月,黑暗的如同地獄,一樣的日子。
外面響起了腳步聲,沈讓塵拎著食盒出現(xiàn)在門口,“兩位妹妹,今天宴會上出現(xiàn)這種事,想必一定嚇的什么都沒吃。來,來,來,嘗嘗我特意讓廚房,為兩位妹妹準備的餛飩。”
沈辭盈確實餓了,隔著老遠就聞到了香味。
看了白瓷碗中,月白云團似的餛飩躺在,金燦燦,黃澄澄的的雞湯里。
四溢的香味,讓兩個餓極了的女孩子,忍不住的吞咽口水。
可是一想到他之前的承諾,即便再餓,兩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吃。
沈讓塵送完餛飩就出去了,關門時笑盈盈的說了句:“兩位妹妹,慢慢吃,哥哥就在外面有事喊一聲,千萬千萬別客氣。”
沈讓塵走了,留下兩人看著那碗餛飩,吞咽口水。
不知過了多久,七歲的堂妹挨不住了,怯生生的問了句:“我們去看看有沒有沙子和蟑螂吧?”
沈辭盈揉著肚子也受不了了,實在是太香了。
于是點了點頭,兩人走過去,一人一把勺子攪啊攪,沒有看見沙子,蟑螂。
看妹妹放心的就要往嘴里送,沈辭盈想到了什么趕緊制止,說了句:“萬一吐口水,這個看不出來吧!”
兩人立刻把勺子扔了回去,躺稻草上睡覺了,根本睡不著,滿是都是餛飩和雞湯的香味。
沒辦法,兩人只得再次起身,把餛飩放到外面走廊。
這天,晚上姐妹倆報了一夜,出去想吃的菜。來撫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第二天,沈讓塵因為要去學堂,課不能落下,所以早早的給他們送來了飯菜。
是兩碗金燦燦的雞湯,青菜面,雖然一點肉末都看不見,一碗面里處處都是肉,因為這面是用肉泥揉的,相當?shù)拿牢犊煽凇?/p>
兩人看著唾液分泌,可恰恰這時沈讓塵看見了門口昨晚的餛飩。
十分欠抽的來一句:“哥哥我不是說了嗎?是絕對不會朝你們的飯菜里,偷偷的吐口水摻沙子,放蟑螂,下巴豆的。”
氣的兩人刁蠻脾氣上來了,一把把沈讓塵送來的面掀了。
沈辭盈用手指指著沈讓塵的鼻子,“滾,以后不要再送飯菜來了,否則送一次锨一次,我們的父母不會想我們餓死。”
“太傷心了,你們進來這么不待見我,哥哥我可是一直在惦記著兩位妹妹呢。下人們送飯菜,可不敢給你們加葷腥,可用嚴格按照祖父的要求,青菜白飯豆腐,連豬油都不一定有的。這樣的飯菜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兩位妹妹,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這番話真誠的,要不是知道他什么德行,兩人還真的信了。
兩人一起把沈讓塵推出了祠堂廂房:“滾,我們不想看見你。”
中午沈讓塵在學堂里,沒有回家,沈辭盈姐妹倆的飯菜是,不認識的婆子按照沈老太爺?shù)囊笏腿サ摹?/p>
青菜蘿卜豆腐配兩碗米飯,別說肉了,清湯寡水的一點油花都看不見。
餓了一天一夜的姐妹倆,卻吃的很是開心。
“恩,好吃!”
“沈讓塵說我們只能吃,青菜,蘿卜,豆腐,也挺好吃的。”
吃飽喝足,兩人開始寫字畫畫,做刺繡,打發(fā)時間。
晚上姐妹倆看見老婆婆,送來一樣的飯菜,卻吃不下去了。勉強扒了兩口,便讓她收拾下去了。
月上中天要睡覺時,沈讓塵推門帶著好吃的走了進來:“今夜15月亮又圓又大,兩位妹妹可愿陪哥哥,院中賞景,一享用美味佳肴?”
沈辭盈和妹妹對視一眼,正愁找不到機會報復,他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壞笑著跟著出去了。
外面圓月當空,可能是月色太美,沈讓塵的神色太溫柔,沈讓塵帶來的,都是他們愛吃的,一疊一疊美味精致的糕點舍不得。
竟然沒有想著往上面吐口水,不過對他的戒心還是在的,看他拿那碟也跟著拿了兩塊吃了。
三人邊吃邊聊,有件事三年來沈辭盈一直耿耿于懷,那就是沈讓塵的母親在哪?
沈辭盈想著也就問了出來:“對了,三年來怎么一直沒聽你說過母親?說過你的過去。”
“母親!”這個陌生的稱呼,讓沈讓塵茫然。
沉默的好一會兒,他才道:“我不知道,不過聽我的養(yǎng)父,說她在一個很遠的地方等我去找她。”
沈辭盈想,所謂的很遠的地方,她應該是死了吧。她若還在,怎么不進沈家門。
以前覺得他至少不是養(yǎng)尊處優(yōu),也應該是常伴母親膝下,在畢設的城市一角,沈家某個不知名的莊園里,享受著母親的呵護。
他那養(yǎng)父一定對他不好吧,看他回來時的傷,就知道他被鞭刺過。
沈辭盈似乎不怎么討厭沈讓塵了,反而有些同情他了。
以至于沈讓塵過后送來的飯菜,一口沒剩沈辭盈全吃了。結果他果然是騙自己的,巴豆蟑螂沙子,通通都沒有,口水就更不可能有了。
因為出去后沈辭盈就知道,這些好吃的飯菜都是,自己的院子,小廚房里侍女春桃如煙做的。
因為老太爺說了,不許帶侍女,所有送進去的東西都要經過沈讓塵的手,他們也就交給少爺沈讓塵了。
中午沈讓塵來給他們繼續(xù)送好吃的,順帶收拾碗筷,看他們吃的那么干凈,也就不逗他們了。
兩個月后,兩人呈上厚厚的一疊女德,得到了自由。
父母也剛剛把爛攤子收拾干凈,打發(fā)送走了一些油嘴多舌的婢女,花錢打點了一下其余五大世家的關系。
終于把此事按下了,坊間不再有傳聞,兩個孩子的名聲更沒有因此臭掉。
沈讓塵也要出發(fā)去省城考鄉(xiāng)試了。
出發(fā)前發(fā)生了一件事,讓沈讓塵進京趕考的事情延期了兩年。
沈辭盈今年12歲,出落的亭亭玉立,少女的婀娜姿態(tài)盡顯。
這天她好好的走,在去學堂給沈讓塵送飯的路上,被前方走來一個,穿著學生袍的少年十分輕浮給調戲了。
急得她想逃,卻崴了腳,就當沈辭盈坐在地上,以為要痛失貞潔的時候。
沈讓塵像一個救世主一樣,推開擋道的小斯,一拳打在登徒子子臉上。
沈讓塵雖然年紀比那登徒子小不少,但因為他跟,著出生軍武的沈家老太爺,學過武。
這一拳的力氣可不小,直接一拳把人家的右邊臉打青了一塊,牙齒都差點給打松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竟敢打我,信不信我分分鐘讓你縣學考試?無論名次再好,都不配出現(xiàn)在榜單上。”打不贏他趴在地上哀嚎,拿身份壓沈讓塵。
沈讓塵湮滅的笑了,“不就是七品縣令的兒子嗎?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要去打聽打聽?今年縣學第一名是誰?”
“是你!”
沈讓塵沒有點頭,而是背著雙手,正氣凜然的問:“你是七品縣令的兒子,那應該耳熟目染多少聽過,當街調戲良家婦女該當何罪?”
“你當街打人,又該當何罪?來吧,一起去我爹那走一趟吧。”登徒子也正氣凜然的道。
沈讓塵點頭,把妹妹扶起來,交給書童,讓他們先回家去。
登徒子心中暗笑,真是個迂腐的書生啊!成績再好也不可能打馬長安了。
結果登徒子,高興的太早了。
公堂上縣令確實偏了心,沈讓塵有秘密武器,一塊一看就知價格不菲的玉佩,據(jù)說是他母親留給他的遺物。
玉佩一亮本來要偏心的縣令,不知道為什么又把心偏了回去。
把自己的兒子收監(jiān)了,落了個大義滅親的好名聲。
恭恭敬敬的,像送瘟神一樣把沈讓塵送回了沈家。
回到縣衙,越想越莫名其妙,拿出紙筆就把那玉佩的模樣,細細描繪了出來。
層層上報,兩年后到了,一品大元太師手中。
太師一看,這不是十二年前卷入謀反的,皇莆太師送給送給自己孫兒的滿月禮嗎?
據(jù)說那孩子活了,不到三歲就夭折死了,皇莆家也因此絕后了。
這玉佩怎么會在江南?帶著滿腹疑問,派人去了江南府,務必找到那孩子。
太師派去江南的人,有沒有找到沈讓塵?一切都是后話了。
現(xiàn)在沈家家主知道后很生氣,罰沈讓塵在大太陽下跪一天。
沈辭盈路過看見很是不明白,他明明救了自己,連縣令都把他送回來了,干嘛要罰他,直接去找了父親。
沈家家主看愛女,為他求情的份上,讓他滾回房間去反省。
沈讓塵在房間里被關了三天,三天后,他錯過了鄉(xiāng)試只得再學三年。
就連看他不順眼的沈辭盈,都覺得有些對不起他,他那么聰明,這是被耽誤了呀。
沈讓塵的眼中,看不出悲喜,滿不在乎的每天風雨無阻去學堂。
三年間沈辭盈不鬧了,也不再想把他趕出府去,開始真正把他當哥哥了。
一年兩年,第二年年中的時候,一位貴客到訪帶走了沈讓塵。
沈讓塵走的那天晚上,得到上級確切回應的縣令,帶著衙役包圍了沈府。
以沈府窩藏江洋大盜為由,把沈家上下,全部關進了大牢。
兩天后因為沈讓塵,走的很干凈,一點線索都沒留下。
再加上沈家,和江南其他五大世家的姻親關系,不得不把人放了。
這個場突如其來的牢獄過后,不得不讓沈家家主承認,沈讓塵和沈家沒有半毛錢關系。
承認也只是口頭的,沈家族譜可半點沒改。
沈辭盈開心又糊涂了,開心是因為,父親沒有背叛母親和別人,有孩子。
糊涂是,因為這個和沒承認有什么區(qū)別。
半年后,鄉(xiāng)試放榜,沈讓塵是解元。
事情傳到沈家,又光耀了一次沈家的門楣。
可這次過后,沈讓塵就和沈家無關了。
起因是,二十多年前皇莆太師的得意門生,現(xiàn)任刑部尚書,歷部員外郎,工部侍郎,聯(lián)合大理寺卿,一起給十五年前,京師門之變中,冤死的皇莆太師一家平反了。
皇帝又是咔咔一頓殺,他殺了現(xiàn)在風頭正盛,當年事情過后,獲利最多的現(xiàn)任太師,以及當年的幕后主使,也就是太后的娘家。
給逝者洗冤,也愿逝者安息。
沈讓塵作為當年皇莆太師,滿門抄斬唯一幸免的后人。
皇帝為了補償他,送了他一座宅子,讓他安心備考,靜待他金榜題名,打馬長街時。
會試貢院,在試卷上填寫名字時,沈讓塵想了很久,最終還是寫下了,四個字皇莆朝云。
去沈家接他的韓尚書,親口告訴沈讓塵的,沈讓塵的真正名字。
那一年殿試他是探花,進入翰林院,從六品編修做起。
從他把,皇莆朝云四個字寫在,試卷上的時候,他的一切殊榮都和沈家無關。
從此他也和沈家斷絕了一切聯(lián)系。
皇莆朝云在京城混的風生水起,平步青云,未及弱冠就已經有了妻子,一品大員丞相之女。
在丞相的提拔下,他正式進入中央,成了最年輕的權臣,家里的小日子也過得不錯,夫妻恩愛舉案齊眉,可謂人生贏家。
十年后,二十六歲迎來人生第二個孩子的皇莆朝云,都快忘記有沈家收留這一茬。
同榜進士中,被發(fā)配到偏遠地區(qū)當官的沈家二少爺,突然找上門來攀關系。
起因是前年八九月份的時候沈太爺去世,十月份的時候沈家二房鬧著要分家。
沈家大房唯一的男丁是沈讓塵,沈辭盈嫁出去沈家大房沒人了,大房夫妻倆,被沈家二房強勢的主母,欺負的很慘,連他這個做兒子的都看不下去了。
他希望皇莆朝云能提拔他,讓他走出偏遠的山區(qū),去富饒的江南替皇莆朝云照顧父母。
皇莆朝云被他這假惺惺的嘴臉給氣笑了,怎么會有這么厚顏無恥之人,用疼愛他的大伯來做威脅?只為自己好。
皇莆朝云看向,邊上屏風后的妻子,就要送客。
客人,厚著臉皮又說了兩句,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后,灰溜溜的走了。
他走后皇莆朝云忍不住,破口大罵。
妻子從屏風后走出來,悠悠的說:“夫君生氣,說明還在乎,這樣吧,我讓人去打聽,沈家妹妹嫁去哪了?把消息傳給她。聽說江南春景美如畫,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夫君可愿放下公務陪我去游玩?”
“那要看皇帝肯不肯放人。”說著,年輕的夫妻倆開始你儂我儂。
兩天后,消息打探清楚了,沈辭盈嫁進了武威侯府,現(xiàn)在是世子妃。
皇莆朝云甜蜜的笑容從臉上消失了,他記得檔案上寫的明明白白,最后是武威侯帶兵,殺了他全家,包家仆1000多條命。
看著夫君沉默哀傷的眼睛,妻子立刻伸手,攏住了他不算健壯的腰,用溫暖的身體撫慰了他,冰冷顫抖的心。
皇帝好不容易才從,一眾年老體弱的權臣,里找到一個能力匹配的年輕面孔,并培養(yǎng)他,怎么可能輕易放他去南方?
和皇帝極致拉扯了大半年,最終被當年的韓尚書放了出去。
一家四口一路游山玩水,體察民生,到江南府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年春天了。
江南春景還是記憶中的模樣,美的讓人迷戀,一群打鬧的孩子,嘴巴里盡是他的傳說,把他本人害羞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朝著眼前這條記憶中的路,一直往前,看見了,已經有些敗落的沈家。
朱漆大門依舊只是風吹雨打,顏色有些暗淡了,剛拿起門環(huán)準備往下扣,一輛馬車停在了他身后的空地上。
一個無比熟悉又無比討厭的聲音,出現(xiàn)在他的身邊:“外室子11年了,在京城混不下去,終于肯回來了。”
回頭是沈辭盈得意洋洋的笑容,皇莆朝云沒理她,拿著門環(huán)的手輕輕的扣了兩下門。
沈辭盈從馬車上蹭蹭蹭下來,走到他身邊插著腰,氣勢十足的朝他吼道:“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啊?和我說話是一很丟臉的事情嗎?”
沈辭盈吼完,站在她面前的皇莆朝云,繼續(xù)沉默。
沈辭盈的夫君,知道他在京城赤手可熱,有心對他敬而遠之,走過來拉著妻子去后頭了。
沈辭盈剛被拉走門就開了,開門的是,沈家看著兩人長大的老管家。
他開門已經完全不認識沈讓塵,有些茫然的看著眼前這個生面孔,抬頭就看見小姐和姑爺也在后面玩鬧。
“請問這位公子有事嗎?”
皇莆朝云正要開口,沈辭盈搶先一步在身后道:“管家,你不認識他了嗎?他是外室子,這張臉也沒多大變化呀。”
皇莆朝云終于橫了沈辭盈一眼,外室子外室子,誰他媽的是外室子,有完沒完啊?這稱呼難道要伴隨自己一輩子嗎?
老管家一愣,笑著把他們請進去,自己去后院通報。滿院都是他開心的喊聲:“老爺夫人少爺和小姐一起回來了”
兩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被侍女攙扶著,一前一后的走進,來本來在喝茶的,兄妹倆立刻放下茶杯,站起身行禮。
沈老爺見沈讓塵持的是晚輩禮,對他們的稱呼也變得生疏了,知道他已經認祖歸宗,永遠不可能再變成自己孩子了。
沈讓塵:“沈老爺,沈夫人!”
聽到和他異口同聲的人,那陌生的稱呼,沈辭盈直接愣住了。
轉頭去看,是父親笑容滿面的,把面無表情看不出一點喜怒的沈讓塵,扶起來畫面。
“好好好,一家團圓了?”父親擁抱了一下,這個十幾年沒見的兒子,皺紋橫生的臉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多年沒有的醋意再次從心底冒出來,讓沈辭盈很不是滋味。
不過很快就平靜了,因為覬覦沈家產業(yè)很久的二房,又來鬧事了。
大廳里的眾人面面相覷,沈辭盈氣不過,沖出去理論。
根本沒用,沈辭盈是外嫁女,說再多也壓不住她。
沈讓塵在大廳里悠悠閑閑的喝著茶,出口的話,盡是上位者的威儀,冷冷的問:“二嬸這么鬧,是欺我大房無人了嗎?”
二房當家主母聽到這無盡威嚴的聲音,下意識的慌亂了一下,朝大廳里看了一眼,見是沈讓塵,立刻就輕蔑的笑了:“你算哪門子大房人?不過是個被逐出家門的野種,跑回來是因為外面混不下去了吧?”
“是嗎?那沈家族譜也真是夠隨便的,想認就認,想逐出就逐出。你要不要去翻一翻,別你們二房才是被逐出去的那一枝。”
扎心窩啊,絕對的扎心窩。
幾年前,沈家老太爺就經常用分家做威脅,逼得他們不得不聽話。
現(xiàn)在沈讓塵學了個十乘十,雖然處于弱勢的那一方用的也是疑問句。
但,也不得不讓,二嬸心里咯噔一聲,不得不先割下霸凌大房的想法。
去找沈家族譜,翻來看看自家丈夫的名字,在不在上面?
而她但凡去翻了,家族譜又不會再想,把注定要泯滅香火的大哥,一家囫圇吞了。
因為族譜上,白紙黑字清楚記得,大房有后人沈讓塵。
可以說,只要沈讓塵還活在,這世上一天,她吃進肚子里,屬于大房的店鋪商鋪,房契地契就不屬于她。
如果她丈夫的名字,真的不在族譜上了,連她現(xiàn)在所擁有的都要一并還回去。
不屬于她的東西,用之不問即為偷,他們完全可以拿到證據(jù)的去告她,她可不想坐牢。
她看著沈讓塵越看越像個會吃人的猛獸,轉身灰溜溜的逃了。
二房當家祖母走后,一直看沈讓塵不太順眼的沈辭盈,忍不住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高明啊,兩句話就把人打發(fā)了。
三個年輕人,陪兩個老人用了一頓,他們期盼已久的團圓飯。
父母都想留兩人在家住一晚,沈讓塵笑著拒絕了。
給的理由也很充分,老婆孩子都在客棧里休息,他留在這住一晚是怎么回事?
沈辭盈的孩子都在娘家,都躲在后院玩鬧,她倒是恭敬,不如從命的和丈夫,武威侯世子一起留了下來。
皇莆朝云走在夜晚,燈火通明的街道上,逆著人流來到了,客棧走向安置妻兒的后院。
第二天見慣了大場面的丞相之女,走在去見公婆的路上,一路緊張的都在嘮叨,等真的到了,見到人了,她又安靜的典雅起來。
看著她斯文安靜的樣子,皇莆朝云十分不習慣,總覺得她被誰附體了。
沈夫人很喜歡這個文靜的兒媳,因為她看上去,就像是個被教養(yǎng)很好的大家閨秀。
不像她的女兒沈辭盈,被寵壞了刁蠻任性,像一個假小子。
都說婆媳關系從古至今沒有多少對是好的,可現(xiàn)在,這顯然就是她另一個女兒。
看的沈辭盈,受了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悶氣。
抱起她養(yǎng)的一只烏云蓋頂,黑貓正在順毛。
討厭的外室子,在邊上吃著糕點,在逗那黑貓。
看著那雙修長白皙,指節(jié)分明,精心保養(yǎng)沒有一絲皺紋的手,在自己眼前逗貓,沈辭盈忍不住問:“沈讓塵你消失了十三年,回來還走嗎?”
“不走,你養(yǎng)我嗎?”沈讓塵笑問。
看著他笑的一口大白牙,沈辭盈沒有笑,很認真的說:“我要和夫君商量,你能不能暫時別走?”
“沈辭盈你當真聽不出來,我是在開玩笑嗎?皇帝就給我兩個月的假期,從京城到這里,這里到京城,我剛好能在這住半個月,半個月后我不回去,半路被皇帝抓回去,那太丟臉了。”
沈讓塵說的輕松無比,顯然他習慣了,那個穿龍袍的可怕帝王,在眼前晃悠。
沈辭盈腦袋耷拉下來,昨天她真的以為,自己的依靠回來了,回來就不會再走了,哥哥從此以后就是她最堅強的后盾。
半個月后,父母怎么辦,八年前,他們十里紅妝嫁女兒。
八年后,身為女兒的她,卻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老無所依嗎?
讓他們住公婆家,她做不了主,公公婆婆都是個強勢的人,也不可能給他做主的機會。
痛苦的苦思了一會兒,沈辭盈聲音幾乎低不可聞的說:“父母老了,我沒有個兄弟,可以照顧他們安老的人,他們怎么辦?”
沈讓塵輕輕的摸了摸,妹妹的腦袋瓜,很是欣慰的笑說:“我的好妹妹,你終于長大了,開始為父母擔憂了,但是你是不是有一點點杞人憂天了呀?你哥哥我還活著,我可以把他們接到京城去,只是以后的江南府不會再有沈家了。”
“可是你不是沈家血脈。”沈辭盈的話還在空中回旋,沈讓塵放在他腦袋上的手,猛地拍了他一巴掌。
沈辭盈揉著背拍疼的腦袋蹦遠了,指著他道:“你手真重,疼死我了,你有毛病吧,干嘛打我?”
“我沒病,我打你,是為了打醒你,是不是家族血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是,我可以照顧他們安老,而且絕對沒人敢說一句閑話。”
沈讓塵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喝完把杯子重重一擱。
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三步并作兩步的往身后,不遠處的回廊。
那里站著個須發(fā)皆白的老頭,不是別人,正是沈辭盈的父親。
父子兩一起走進了,邊上的書房,書房里誰也不知道,他們聊了些什么,出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沈讓塵去和自己的妻子,打了聲招呼就出門了,一出門便是三天。
三天后,沈讓塵從京城帶來的侍衛(wèi),抬了些東西回來,用箱子裝著很沉重的樣子,不知道是什么?
倒不是沒人好奇,那是什么?
侍衛(wèi)一踏進沈府,就直奔沈讓塵院子,沈讓塵的夫人,守著根本不讓進。
第四天中午沈讓塵回來了,剛好卡在吃飯的時間,陪自己的老婆孩子父母,吃了頓豐盛的午餐。
午飯后,在父親的示意下,沈讓塵又出門了。
本來以為又要好幾天,晚上沈讓塵就回來了,一回來就鉆進自己的院子,為了防止被人打擾偷看到,還掛上了鎖。
第五天徹底按耐不住好奇心的沈辭盈去看,門鎖不見了鎖了五天的院門大開著,朗朗讀書聲傳來,嫂嫂在教孩子們讀書。溫婉恬靜的嫂嫂抬起頭,看見她笑著問:“有事嗎?”
“沒事,看這門開著進來瞧瞧。你家孩子好聰明啊,還這么小,就開始學論語了。”沈辭盈看著院子一切如常,沒有堆著箱子。正要走聽到一聲不同于讀書聲的問話。
“不小了,已經五歲了,明年就該上私塾了。你要不要進來喝杯茶?我們聊聊天。”
沈辭盈想了想反正也沒事,就點頭,走進了這個她十三年沒踏進過的院子。
兩個大人聊天,孩子捧著書很自覺的去找,弟弟妹妹們玩了。
沈讓塵奉父親之命,處理的沈家在江南,積攢下的龐大家業(yè)。好賣的全部給賣掉,不好賣的低價轉手。
看著這一箱一箱的真金白銀,沈讓塵想了很久,留了點零頭出來,其余的全部存進錢莊。除了零頭作為跑腿的工錢外,票據(jù)一張不少全部送到了父親面前。
沈老爺看著這和自己,想象中完全超綱的數(shù)字,知道除了一點點零頭他什么都沒要,越發(fā)覺得虧欠他。
可又不能知道他需要什么,還是到了京城,對他的生活有了實質性的了解后,再做補償吧。
想著也就這么做了。
他把錢財分成兩份,以離別贈禮的方式送給了兩個外孫。
趁二房三房沒有反應過來,用出門游玩做借口離開了,離開了這座他生活了一輩子的江南府。
沈家三房是沈老太爺年輕時的一個過錯,也是當年沈家唯一一個庶出子,從小本本分分的,沒有見過什么好東西。
二房就不一樣了,他和沈家家主一樣,是嫡出血脈,是在紙醉金迷中長大的紈绔子弟。
雖然分給二房的東西沈讓塵一樣都沒賣,但不是人人都有生意頭腦,分給他們的早就被他們敗光了,沈讓塵一聲不吭變賣了所有能給他換錢的東西。
氣的他們當即就跑去大房鬧,當然,那個時候他們早已經離開了,這座美好的城市。
到了京城和他們想的完全不一樣,皇莆朝云壓根不想和沈家有過多的親密關系。
直接把兩位老人,和沈家家仆安排在了,郊區(qū)的別院。
別院是夏天避暑用的,所以冬暖夏涼。
因為有溫泉四季度都適中,不冷不熱。
住在這頤養(yǎng)天年,簡直不要太舒服。
次年春節(jié)沈辭盈和丈夫,受到邀請,來京城,準備參加宮廷宴會。順道看看那個外室子,把父母照顧的怎么樣?
不看不知道,一看想笑,父母被照顧的白白胖胖,都快成球了。
牽著孫兒的手,臉上全是幸福的笑。
看著他們被照顧的這么好,沈辭盈也就安心了。
皇宮宴會上沈辭盈知道了,這個外室子的身份,他叫皇莆朝云,是皇莆家唯一的血脈,和江南沈家毫無關系。
他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江南,父母都沒有給她生個兄弟。
怕他們老了以后,沈辭盈在婆家受委屈后,沒人給他做主。
所以他們混淆了血脈,把皇莆朝云帶回了沈家,而這個孩子也不是他們隨便選的。
從皇莆朝云小小年紀,爆發(fā)出的聰明才智,就足可見他長大以后,絕對是個大人物。
遙想當年自己干的那些蠢事,即便看著自己的丈夫妻妾成群,在青樓楚館左擁右抱,花邊新聞滿天飛。
完全把沈辭盈,這個明媒正娶的夫人架空,也不敢找他幫忙。
他真的無比后悔自己做的一切,回到封地,又過了幾年,豬狗不如的日子。
這年朝中無事,皇帝給了,皇甫朝云兩個月的假期。
而這年春節(jié),往年都會來過年的夫妻兩,今年沒有來,讓兩個老人憂心了好久好久,這都入夏了,還喋喋不休念叨著。
所以這個來之不易的假期,夫妻倆想跑一趟,就當去游玩了。
武威侯的這塊封地,和江南府僅相隔的一座山,據(jù)說兩家還是世交。
和出身精武的沈家老太爺,共事過,是互相托付性命的關系,可謂非常的鐵。
后來,沈老太爺因身體原因告別了軍營,離開前互相踐行時。
兩人約定,若是夫人生的是一男一女,就結為夫妻。
當時兩家夫人生的都是男孩,此事就作罷了。
十幾二十年后到了,孫子輩成親的時候。
沈家老爺努力多年,只得一個女兒,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又打起了連姻的主意,于是就有了他倆的結合。
沈辭盈剛開始是幸福的,后來父母去世,承襲爵位后,就變了。
看著沈辭盈現(xiàn)在的日子,真的是報應啊,想想她小時候有多神氣,現(xiàn)在就有多可悲。
不過皇浦朝云,沒有嘲笑沈辭盈的心思,更不是落井下石的人。
看著滿園亂七八糟,鶯鶯燕燕的女人,皇蒲朝云把沈辭盈,帶出了武威侯府,好好安慰。
沈辭盈的心情,稍微好一點后,就想回去,因為她想見自己的孩子了。
皇浦朝云送她回了侯府,在她下馬車的時候,他說:“如果你想離開這,我可以做你堅實的后盾,讓你離侯府遠遠的。”
沈辭盈露出了從過年到,現(xiàn)在第一個發(fā)自肺腑的笑:“我小時候這么欺負你,你可真是個傻瓜以德報怨。”
皇浦朝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溫柔且強大的笑著:“誰叫我比你大?是哥哥!”
不知道是感動,還是她難受真的想哭,眼淚唰唰的流,嘴巴張了半天,什么也沒說轉身直接跑了。
假期結束皇浦朝云,帶著妻子,孩子回京城了。
這年冬天雪下的很大,三更時分,裹著被子,一點都不想去皇宮,上早朝的皇浦朝云,猶豫著要不要告假?
門口突然響起了管家小聲稟報的聲音:“老爺,老爺外面,有個帶著孩子的女人找你。”
皇浦朝云聞言愣了愣,想了半天沒想起來,半夜三更那個女人會是誰。
身邊一起睡覺的妻子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有個帶著孩子的女人找你,你不快去,別凍著你的孩子。”
說著,妻子一腳把他踹下了床,皇浦朝云被踹的措不及防,凍死他了。
吶喊著冤枉啊,無奈在氣頭上的妻子,把耳朵給捂住了,想著冷靜冷靜,就穿了衣服去上朝。
走到大門口,一看那個往他頭上扣帽子的家伙,竟然是沈辭盈,管家口中的孩子,就是她的一雙兒女。
越想越氣,氣的睡不著覺的妻子,跟在身后,看見也是一懵。
看著懵了的嫂嫂哥哥,沈辭盈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我們趕出來了,無處可去。”
反應過來的,夫妻倆趕忙,讓了條路出來,說請進。
皇浦朝云乘著,馬車去皇宮上朝了。
沈辭盈在京城陪父母住了個冬天后,又被丈夫誠摯的道歉,哄了回去。
馬車臨走前,沈辭盈真誠地對皇浦朝云說:“你是我永遠的哥哥!”
在見面時,沈辭盈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經午作驗尸,認定沈辭盈是他殺,事情層層上報到了大理寺,身為五品大理寺卿的皇浦朝云,派人調查兇手。
查來查去,只有她的丈夫武威侯最可疑,皇浦朝云親自,帶人把武威侯府一家全端了。
不僅殺妻強搶民女,因為封地沿海,還販賣私鹽走私人口。
皇帝震怒之下判了死罪,皇浦朝云立保下,孩子免于跟著父親一起死亡的悲慘命運。
兩個孩子跟著外祖母,外祖父一起度過了,剩下的童年。
一個14歲,一個17歲那年,夫妻倆因為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太過悲痛,相繼離世,一個死在離別的秋天,一個死在嚴寒的冬天。
按照兩位老人的遺言,皇浦朝云把他倆燒成了,骨灰?guī)Щ亓怂麄兊募亦l(xiāng)。
安葬在了沈家的墓園,不過沒有立墓碑。
而是,兩堆相距不遠的土堆上,分別插上了兩棵樹苗,他們想陪兩個孩子長大,看他們結婚生子,可生死有命。
就讓他們的生命換一種方式存在,陪那兩個孩子長大,陪他們的子子孫孫成長。
兩個孩子在墓園旁邊的小宅院,住了三年守孝,照顧著小樹生根發(fā)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