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怡卿跪了一會,好像終于有了知覺,也是這個時候才聽見拍門聲。
她顫著起身,一點一點往門口挪動。
拍門的聲音很大,連門都在震,她只覺得麻木,世界好像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是姥姥越來越遠的呼吸聲,一半是這震耳欲聾的拍門聲,而她夾在中間,像塊被水泡得發漲的海綿,麻木得沒有知覺。
她扶著沙發站起來,腳步虛浮地挪到門邊,手指搭在冰涼的門把手上。門外的人還在拍,徐怡卿沒問是誰,也沒看貓眼,就那么輕輕一擰。
門開了,穿堂風灌進來,吹得她額前的碎發飄起來。她抬起眼,望著門外的人,眼睛里沒什么情緒,只有一片被淚水泡透的紅。
走廊的風裹著點窗外的雨絲灌進來。沒等她看清來人,一股帶著少年氣的溫熱氣息突然涌過來,有人張開胳膊,結結實實地把她抱住了。
“姐”
徐朗川把徐怡卿擁入懷中,他比去年高了不少,肩膀卻還是單薄的,抱得卻很用力。
“大娘讓我來照顧你……”
徐怡卿的傷口又沙沙地疼起來。她慢慢地坐下去,就坐在玄關角落處的地板上。
心口似乎有什么東西堵住了,沉得發悶,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鈍痛,從喉嚨一直墜到胃里。她想放聲哭一場,像小時候摔破膝蓋那樣,哭到喘不過氣,可嘴唇動了動,只有一聲極輕的、像被掐斷的氣音。
她眨了眨眼,此時眼里卻連一點水汽都沒有。那些洶涌的悲傷像是被凍住了,結成冰坨堵在胸口,硬得硌人,卻怎么也化不成淚。
徐朗川站在原地,手還僵在半空中。剛才抱過她的地方還殘留著一點溫度,可她現在又縮回了角落,像株被凍蔫的植物,連葉子都垂著。
他張了張嘴,想叫“姐”,又覺得喉嚨發緊。剛才在公交車上想好的話全堵在心里,什么“不要怕”,什么“有我在呢”,此刻都顯得輕飄飄的,碰不得她身上那層厚厚的、冷硬的殼。
他們僵持了很久,好像過去了幾個世紀
他一步步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天快要亮了,有光從窗簾縫里鉆進來,照在她臉上,能看見細細的絨毛,可那雙眼睛空得嚇人,像是盛著一整個冬天的雪。
“姐……”
這一聲呼喚像是打開了某種開關,徐怡卿突然站了起來,像生銹的發條被猛地擰了一下,關節發出了讓人牙酸的聲響。
她握著門把手用力壓下去,然后瘋了一樣地拼命一推。
“哐!”
“哐!”
徐怡卿聽見兩聲巨響,她看著厚重的防盜門狠狠撞在對面的墻上,震得樓道里的聲控燈“啪”地亮起,心口的堵塞仿佛被那扇防盜門拍碎,眼淚漫上來,她眼尾猛地一熱,淚珠先在睫毛上凝了凝,隨即“啪嗒”砸在衣襟,跟著更多淚線一樣滑下來,砸得胸口都發顫。
“你去哪?!”
徐朗川抓著衣服沖過來,撐住即將閉合的電梯門,金屬門被撞得一震,他踉蹌著擠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