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辰月就那樣站著,等著指尖的涼褪去。
腎上腺素水平驟降后,她的機體應急供能機制終止,此前快速動員的糖原儲備耗竭,血糖水平回落。同時交感神經興奮性降低,肌肉收縮能力減弱,于是魏辰月就出現全身乏力、肢體疲軟的表現。
魏辰月額角的汗珠墜下來,砸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她望著自己不住發顫的手,方才明明還能治住魏守業,但此刻連抬起來蹭蹭臉頰她都嫌費力。
呼吸總歸算是平了,肺葉卻像被掏空了一塊,每一次起伏都扯著鈍痛,從喉頭一直漫到肋骨縫里。鬢角的碎發被汗濡濕,黏在頸側,隨著微弱的喘息輕輕顫動,倒襯得那截脖頸在昏暗中白得發透。
煩躁感又來了,是剛剛機體交感神經興奮,大量分泌了腎上腺素、皮質醇等應激激素,結束后激素代謝需時,內環境穩態失調,神經遞質如多巴胺、5-羥色胺失衡,引發的煩躁。
魏辰月摸出煙盒,指尖在錫箔紙上頓了頓,抽出一支咬在唇間,卻無論如何都翻不出一個打火機。
她大步邁進廚房,擰開燃氣灶的旋鈕,幽藍的火苗騰地竄起,帶著金屬灶面的涼意舔舐著空氣。
煙卷被她纖長的兩指輕輕捻著,送到火舌上方時,猩紅的火點像枚固執的星星,在指尖亮了起來。
她緩緩旋緊開關,藍焰斂去,只余下灶眼殘留的溫熱。一縷青灰色的霧,從薄唇間漫出來。
那煙順著她的下頜線纏上去,掠過金絲細框眼鏡的邊緣,又輕輕拂過發尾,才慢悠悠地在廚房頂燈的光暈里散成細碎的紗。
魏辰月的指尖捏著煙蒂轉了半圈,煙灰簌簌落在臺面上,她看都沒看,只望著那縷煙在眼前聚了又散,像把說不清道不明的心事,燒盡了,又借著呼吸,重新漫進肺里。
她不想待在這兒了,去哪都好,哪怕就住到天橋下面也是好的,越遠越好,越偏僻越好,她一個人都不想看見,也不想看見狗,更不想聽待會狗們回來后的狂吠。
她想要逃離這里。
魏辰月把煙碾滅在廚房的瓷磚上,隨手一丟就走進客廳。
她沒有什么好收拾的,手機,充電器,書包,書,三支紅黑藍中性筆,一套藍白配色的校服,一套純黑的衛衣,還有十余年偷攢的十萬塊錢,有八萬是宋靜宜不久前悄悄塞給她的。
一共就裝了一書包。
魏辰月拎著有點舊但很干凈的黑書包走到門口,注視了一會那扇比自己還老的門。
玄關處昏黃的光落在那扇布滿劃痕的防盜門上。二十年前的款式,邊角的漆皮卷成了翹起的鱗片,魏辰月覺得它讓人討厭,不光是門,還有這個屋子里的一切。
魏辰月一腳踹上去。
“哐!”
“哐!”
舊鎖芯咔噠一聲崩裂,銹跡斑斑的門軸發出最后一聲哀鳴,整扇門猛地向外甩開,撞在樓道墻上,震下幾片墻皮。
與此同時她聽見樓上也是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