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往肯尼亞的旅客請注意……”
廣播里傳來空姐甜美的播報聲:“請帶好您的隨身物品,出示登機牌。”工作人員有條不紊地做著飛機起飛前的最后準備。李彥宇要搭乘的飛機將在9:05AM準時起飛。
趕來送行的沈嘉琪看起來比機場工作人員更忙。她蹲在地上,挽著袖子,爭分奪秒地清查著男友的行李,全然不顧自己此舉引來了好奇乘客的關注。
“雨傘?防曬服?新買的太陽鏡帶了嗎?”擺在嘉琪面前的,是那只陪伴兩人多年的,印著彥宇公司巨大logo的銀色行李箱。行李箱無奈地敞著肚皮,如同等待醫生檢查的病人一般,規規矩矩地躺在地上。
嘉琪總覺得彥宇會落下什么東西。
在旁人眼中的她,像極了頭一次送兒子出國留學的年輕母親。
“都帶了……那個別動!別給我翻亂了。”彥宇可不想繼續跟她一起當“顯眼包”。他一把拉起嘉琪,俯下身去,關上行李箱,順手調亂了行李鎖上的密碼順序。
“昨天超市里買的辣醬呢?怎么不帶上?那邊可沒什么好吃的。”嘉琪皺眉。
“你不是總嫌我胖,正好可以減肥。”彥宇調侃。
“我怎么感覺你一點也不難過?反而還顯得有點小興奮呢。”嘉琪抱著手臂,拿眼斜他。
“是不是想到很快就可以脫離我的管轄范圍,已經止不住地滿心歡喜、滿懷期待、欣喜若狂?”
“不知道誰滿心歡喜、滿懷期待、欣喜若狂?”彥宇笑著提醒:“當初也不知是誰口口聲聲說只要價格合適,分分鐘把我賣去山西挖煤、非洲淘金?這不正好,如你所愿。”
嘉琪閉嘴,難得的沒有反駁。
男友的離開,從某種意義上說的確是拜自己所賜。但個中緣由,彥宇自己清楚。
彥宇覺察到自己的失言,不再做聲。他不自覺地轉移了目光,瞥見機場的廣告牌,開始眉飛色舞地給嘉琪畫餅:“不就一千多萬?區區小別墅,等我回來就買!”
“好大口氣,讓你去挖金,又不是去搶錢。”嘉琪嘴上這么說,其實心里很清楚,彥宇說這話,絕不僅是夸夸其談。畢竟身為大廠程序員的彥宇,收入相當客觀。
只是,即便如此,兩人要想在C市安家,還得找銀行借貸。
而身為會計的嘉琪,一想到憑兩人目前的經濟實力,購房也需要負債百萬,便很難再笑得出來。
彥宇以為嘉琪舍不得自己離開,難得地肉麻了一回。他主動拉起嘉琪的手,順勢將女友扯到懷里:“我有空就打飛的回來看你……”一邊觀察著嘉琪臉上的表情。
“想想blingbling的大鉆戒……”嘉琪乖巧地點頭。
在旁人看來,眼前的男人當真是無可挑剔。作為男友的彥宇,一直以來,都是那么的勤勤懇懇、盡職盡責。陪自己吃飯、逛街、追劇、旅行……鞍前馬后、任勞任怨。
彥宇性格很好,臉上永遠是晴空萬里,云淡風輕。相處多年,也從未對自己不耐煩。想當初,自己執意跳槽,彥宇便放棄了原有的安穩日子,跟著來到C市,重新開始。
在朋友的印象中,李彥宇絕對是“忠犬”系男友。
誰人不知?李彥宇這顆行星,一直是默默環繞著名為沈嘉琪的恒星運轉的。
02
身為大廠“程序猿”的李彥宇,幾乎沒有個人社交,也沒啥興趣愛好。
似乎是跟嘉琪在一起后,他才變得活潑、生動起來。
面對嘉琪,他永遠精力充沛,興致勃勃。加班回來累到不行,聽嘉琪說想去吃全市“最地道”的宵夜,他便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起身出門,哪怕要為此驅車一小時。
總之只要是嘉琪想做的事,就算彥宇并不想做,也會努力遷就。
兩人剛確認關系那會兒,彥宇的工資、獎金,連同周末接私活兒的錢,都被悉數拿來當做戀愛經費,給嘉琪買禮物,請她吃飯、逛街、看電影。
不過,秉持著禮尚往來的準則,嘉琪都會回請。
交往一年,彥宇便打算求婚。
彥宇媽媽得知了嘉琪的存在欣喜若狂,積極主動地慫恿彥宇爸早早地替兒子購置好了婚房。
嘉琪知曉后,主動提出由自己負責新房的裝修。
雖然那時候彥宇還并沒正式提出求婚,但二人早已是心照不宣。
房子裝好了,兩人也擁有了共同賬戶。彥宇每月的工資、獎金會主動上交給嘉琪,理由是身為會計的她“專業對口”。
連人帶錢,都是她的。
也許,只有當一個男人真正陷入愛河的時候,才會這么毫無保留。
而當嘉琪決定跳槽,彥宇也毫不猶豫地“婦唱夫隨”,果斷放棄原單位的“鐵飯碗”,跟著嘉琪來到了C市。對此,彥宇媽媽頗有微詞:“大城市就那么好嗎?空氣差,房子也小。”
彥宇爸爸慢條斯理地發言:“在老家呆得好好的,犯不著去大城市跟畢業生搶飯碗。”
老兩口就想把獨生子留在身邊,但架不住彥宇的態度決絕。他向父母隱瞞了真實情況,彥宇爸媽只以為是兒子不滿于現有的工作環境,還委屈了嘉琪跟自己“不省心、不安分”的兒子一起跳槽。
老家的新房被閑置,兩人在C市又租了一套。那是一套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CDB地段的三居室。房子不大,但被嘉琪布置得格外溫馨。其中,一整間屋子被她拿來用作儲存收納。
嘉琪不化妝,皮膚白凈的她總是素面朝天。畢竟身為會計,一天到晚呆在格子間,無需“拋頭露面”,所以家里少了很多護膚品的瓶瓶罐罐。
可家里擠滿了兩人各地游玩時淘來的玩意兒。
而且,跟大部分女生一樣,嘉琪愛買衣服。舊衣服舍不得扔,新衣服又源源不斷地購入。
好在房主也是個資深“敗家女”,租房的儲物空間夠大。
當初嘉琪也正是看中了那一整面墻的柜子外加榻榻米內置的超大收納空間,才以高出市場租金1000塊的價格租下了這里。
彥宇也跟著“沾了光”。
格子襯衫早被換成了質地精良的商務襯衫,或是簡約透氣的運動T恤,跟嘉琪的各種長的短的外套內搭一起,被整整齊齊地掛在了衣柜里。
換下的內褲、臭襪子,也總有人幫他及時清洗、消毒、晾曬、歸類。
被子永遠松松軟軟,枕頭套是每周都要更換的,隱約透著一股子好聞的香氣。
嘉琪似乎有“收納癖”,愛時不時翻箱倒柜,整理東西。每到天氣好的時候,她便“指揮”彥宇抱著被子、床褥去樓頂晾曬。
彥宇雖然不愛整理,但也心甘情愿地被使喚。誰叫嘉琪投其所好,給他配備了自己的工資所承受范圍內最貴的電腦和最好的電競椅。
此后的日子,每當下了班,同事們呼朋引伴,流連于吧臺酒館,彥宇總是笑著拒絕。背著從大學起就陪伴著自己的十來年沒換過的雙肩包,搭上一個小時的地鐵,準點回到離嘉琪公司不遠的“lovehouse”。
他會提前在超市買好菜,到家后洗菜、切菜,將淘好的米倒入電飯鍋里。做完這一切的他,訂好18:30的鬧鐘——這是嘉琪下班的時間——然后安安靜靜地打游戲。
鬧鐘響起,彥宇便停下手里的游戲,準時鉆進廚房炒菜。
等嘉琪回來,桌上永遠有擺放好的碗筷,和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等著自己。
彥宇廚藝不錯,做飯不是嘉琪擅長的領域,但她會主動要求洗碗。
可事實上,彥宇很少讓她洗碗。所以最后的結果就是做飯、洗碗由彥宇全包。與此同時,彥宇還暗戳戳地開始籌劃買房,自己在外面接私活的錢也會打入兩人共同賬戶里。
嘉琪自詡是“獨立女性”,但她明顯感覺到自己在逐漸“退化”,變得越來越懶。對于彥宇,她也變得越來越依賴。
從相見甚歡,到久處不厭,嘉琪一點兒也不擔心彥宇會朝秦暮楚、水性楊花。身邊的這個男人,幽默、體貼、善良,而且性格好,情商高,夠包容,有擔當……她覺得,除了彥宇,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會這么無條件地寵她、包容她。
遇到彥宇前,嘉琪沒想過要結婚。
遇到彥宇后,她沒想過嫁給別人。
03
據媒體報道,在C市,身高170cm+,年薪30萬+的男人是“百里挑一”。
照這個標準,彥宇當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男人。這樣的男人,在嘉琪父母的眼里,絕對放心讓女兒托付終生。
只可惜,這樣的男人,生活中沒什么情趣,事業上也沒什么野心。
相比之下,嘉琪就顯得很拼。
她將自己的全部精力和時間,都用在了提升自己的專業技能上面。閑暇時間,都被她用來進行自我提升,學習、考證……
一次月末,一連加了兩周班的嘉琪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見彥宇頭也不抬,專心沉迷于自己的游戲世界,她突然氣不打一處來。
看到拖鞋沒有放對位置,她便小題大做,沖著無辜的彥宇發了一通脾氣。
彥宇也只是邊打游戲,邊聽她抱怨。反倒是嘉琪越說越氣,直至聲淚俱下。
彥宇這才放下手中的游戲機,抱著她,安靜地等她平復心情。
桌上,是早已冷掉的飯菜。
“別想了。”彥宇熟練地地從茶幾上拿過紙巾,幫嘉琪擦掉委屈的眼淚。
彥宇耐心地哄她:
“不開心就別做了唄。”
是啊,“不開心就別做了”,彥宇不止一次說這樣的話。嘉琪想到一年前,彥宇就提議過讓自己婚后做全職主婦。
似乎在彥宇的設想中,自己就應該待在家里。
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悠閑地去公園里跑跑步,在街角的小店里喝杯咖啡。每天的任務,就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逛街,下午跟朋友約個下午茶,或是報個瑜伽班、興趣班打發時間,每天活力滿滿、容光煥發,開開心心地等他下班。
“反正早晚也要退休,不過是提前了幾十年而已。”在彥宇看來,嘉琪的薪資可有可無,對兩人的生活并沒太大的影響。他覺得嘉琪犯不著為了工作,把自己弄得跟“怨婦”一樣。
朋友們也說嘉琪“旺夫”,因為彥宇跟她一起跳槽后,新公司蒸蒸日上,聽說明年便有上市的可能。彥宇手里的股權一旦變現,他們將會有一筆很可觀的資金。
可嘉琪并不認為兩人從此可以高枕無憂。面對金錢,她充滿了“憂患意識”。在這樣的城市,哪怕手頭上有一千萬,也不足以讓自己實現財富自由。
而且,她清楚彥宇說這話的當下固然是真心,可未來那么長,誰能保證不會有變?
嘉琪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她知道男人的話,很多時候,也就是聽聽罷了。自己年紀輕輕,有手有腳,為什么要彥宇養?作為獨生女的她,以后還要贍養父母,自己的責任不應該讓彥宇負擔。
可要說不感動,那肯定是假的。
嘉琪把頭輕輕地靠在彥宇肩上,主動湊過身子,親吻了彥宇。彥宇不出意外地給予了她更為熱烈的回應。
炙熱的親吻吮干了嘉琪臉上的淚痕,也熨平了她褶皺的心。
此后,嘉琪即便是討厭彥宇與世無爭沒心沒肺的模樣,和跟自己作對時孩子般的倔強,還有他玩游戲時過分專注對自己的不理不睬,以及永遠不記得放進臟衣簍的臭襪子……她卻再也沒有對彥宇發過脾氣。
嘉琪清楚自己的擇偶標準,什么顏值、能力、有情趣,在她看來,都不如“踏實”二字讓人安心。
如果說自己是奔涌的浪花,那么彥宇就是寬廣的陸地。
也正是因為感念于彥宇的付出,她才決定再給他一個機會。
04
回憶被機場的廣播打斷,嘉琪心中五味雜陳。
這次彥宇接受公司的外派,一去就是一年。戀愛三四年來,兩人從沒分開過這么長的時間。
彥宇拎起行李箱,牽著她的手去柜臺值機。看著機場工作人員麻利地給行李箱貼上標簽,再將箱子送入托運口。
彥宇轉身:“會不會想我?”
嘉琪點頭。
“走啦。”
“嗯。”
“記得按時吃飯。”
“好。”
“不可以點外賣哦。”
“知道啦。”
“只要有假期,我就會回來的。”
“不用啦,機票那么貴……”嘉琪嘴上這么說,卻還是主動湊過去擁抱了彥宇:“如果你保證守身如玉,我可以每天多打幾個視頻電話。”
“那可不敢保證,萬一有人貪圖我美色,弱小的我無力反抗怎么辦?”
彥宇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也許自己不該答應……
“你先走吧,反正也不能送我進去。你不是還有很多事要做嗎?”
目送著嘉琪離開的背影,想到這么長時間以來兩人朝夕相處的甜蜜點滴,彥宇的內心充滿了不舍。畢竟在一起的時候,自己的生活都是由嘉琪一手包辦的。
穿的衣服由她挑選,外賣吃什么她決定,出去旅行攻略由她做……彥宇是個“路癡”,逛附近的商場都會迷路。所以,就連飯后散步往哪走,都由嘉琪導航。
飛機上,彥宇望著窗外大片的云朵出神。
而嘉琪這邊,還沒等她來得及細細品味離別的感傷,公司那邊的連環奪命call就來了。
“沈嘉琪,錢多燙手嗎?家里有礦啊?這個月滿勤獎不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