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闕山脈綿延千里,云霧繚繞間隱約可見飛檐翹角的建筑群。山腳下,清溪鎮籠罩在暮春的細雨中,青石板路上泛著濕潤的光澤。
“這凌霄閣的地界,倒也有幾分意思。”
清溪畔,一位身著水綠色長裙的少女輕撫被雨水打濕的發梢,淺綠色腰帶隨風輕揚。她約莫十七八歲年紀,膚若凝脂,眉目如畫,尤其是一雙靈動的眸子,顧盼間流轉著狡黠與靈動。
這便是玄冥宗宗主之女——碧瑤。
“少主,宗主吩咐過,不可在凌霄閣地界久留。”身后,一位身著墨色勁裝的女子低聲提醒。她約三十歲左右,高挑身材,腰間別著兩把泛著寒光的短刃,銀灰色的發絲用骨簪綰起,眼角有一道淺淺的疤痕,顯得干練而凌厲。
碧瑤撇了撇嘴:“墨霜姑姑,爹爹總是這般謹慎。凌霄閣那些牛鼻子老道,哪會注意到我們?”她指尖輕點腰間懸掛的一枚碧玉鈴鐺,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有玄音鈴在,誰能發現我的氣息?”
這枚鈴鐺是碧瑤十歲那年,在玄冥宗禁地“玄冰幽潭“中偶然所得。每當她心緒波動,鈴鐺便會自行發出聲響,有清心凝神之效。多年來,碧瑤一直試圖參透其中奧秘,卻始終不得要領。
墨霜還想再勸,碧瑤卻已轉身走向鎮中:“我去買些胭脂水粉,姑姑你先回悅來客棧等我。”
細雨漸密,碧瑤撐開一把油紙傘,信步走在清溪鎮的青石板路上。忽然,前方巷口傳來一陣打斗聲。
“隱仙谷的余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碧瑤眉頭一皺,循聲望去。只見三名黑衣人正圍攻一名倒地青年。那青年約二十出頭,一襲月白色長衫已被鮮血浸透,手中緊握一柄通體銀白的長弓,弓身上纏繞著青色紋路,正泛著微弱光芒。
“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青年咬牙道,聲音雖虛弱卻清朗如泉。
碧瑤本不欲多管閑事,但聽那黑衣人狂笑:“哈哈哈,殺的就是你們這些自詡清高的隱世門派!”她心中莫名一惱,玄音鈴無風自動,發出清脆聲響。
“三個打一個,確實不太光彩呢。”碧瑤收起油紙傘,緩步上前。
黑衣人警覺回頭,見是一位妙齡少女,頓時放松警惕:“小姑娘,少管閑事,否則連你一起——”
話音未落,碧瑤腰間清心鈴驟然光芒大盛,一道碧綠光暈擴散開來。三名黑衣人如遭雷擊,踉蹌后退。
“玄冥宗的玄冰真氣?!你是——”
碧瑤不待他說完,玉手輕揚,三道碧光激射而出,精準擊中黑衣人穴道。三人悶哼一聲,倒地不起。
“多...多謝姑娘相救。”青年艱難抬頭,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龐。他眉如劍鋒,鼻梁高挺,雖面色蒼白卻掩不住一身清逸之氣。目光觸及碧瑤的水綠色長裙和玄音時,瞳孔微縮,“你是...”
碧瑤蹲下身,查看他的傷勢:“傷得不輕呢。”她注意到青年手中的銀白長弓,“咦?這法器...”
玄音鈴突然劇烈震動,發出前所未有的清脆鳴響。碧瑤驚訝地發現,鈴鐺表面浮現出細密的銀色紋路,與青年手中長弓隱隱呼應。
青年也察覺到異樣,警惕地想要后退,卻因傷勢過重而悶哼一聲。
“別動。”碧瑤按住他的肩膀,“我若要害你,剛才就不會出手了。”
青年猶豫片刻,終于放松下來:“在下隱仙谷弟子云羿,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云羿?”碧瑤歪頭打量他,“名字倒是瀟灑。”她伸手扶起云羿,“能走嗎?我帶你找個地方療傷。”
云羿想要拒絕,卻發現自己確實無力行走,只得點頭:“有勞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碧瑤。”她爽快答道,扶著云羿向鎮中走去。
玄音鈴隨著兩人的靠近,聲響愈發清脆。碧瑤心中詫異,這鈴鐺跟隨她多年,從未對他人有過反應。
二人來到清溪鎮的悅來客棧。碧瑤要了間上房,將云羿安置在床榻上,又從袖中取出一個碧玉小瓶。
“這是...”云羿警惕地看著藥瓶。
“放心,不是毒藥。”碧瑤翻了個白眼,“玄...我家傳的療傷藥,效果比你們隱仙谷的丹藥也不差。”
云羿聽到“玄“字時眉頭微蹙,但見碧瑤神色坦然,又確實救了自己,便接過藥瓶:“多謝碧瑤姑娘。”
碧瑤幫他解開衣衫,露出胸前一道猙獰傷口。她輕“嘖“一聲:“那三個家伙下手真狠。”說著,小心地將藥粉撒在傷口上。
云羿疼得額頭冒汗,卻咬牙不吭一聲。碧瑤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這隱仙谷弟子倒是硬氣。
“好了。”包扎完畢,碧瑤拍拍手,“休息幾日便無大礙。“
云羿鄭重抱拳:“大恩不言謝。他日若有機會,云羿定當報答。”
碧瑤擺擺手:“舉手之勞罷了。”她好奇地指著云羿放在床邊的銀白長弓,“你這法器頗為奇特,叫什么名字?”
“這是‘穿云弓’,是我...”云羿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是我師門傳承之物。”
碧瑤敏銳地察覺到他有所隱瞞,但也不點破。她取下腰間的玄音鈴:“說來也怪,我的鈴鐺對你的穿云弓似乎有所感應。”
云羿看向那枚碧玉鈴鐺,只見其通體晶瑩,內里似有碧波流轉,確實不是凡品。
正當二人研究法器時,門外傳來墨霜焦急的聲音:“少主,快開門!”
碧瑤剛打開門,墨霜便閃身而入,看到床上的云羿后臉色大變:“隱仙谷的人?!少主,你...”
“他受傷了,我救了他。”碧瑤坦然道。
墨霜將碧瑤拉到一旁,低聲道:“宗主若知道您與隱仙谷弟子接觸......”
“姑姑,”碧瑤打斷她,“我自有分寸。”
云羿雖聽不清二人對話,但從墨霜警惕的眼神中已猜出幾分。他掙扎著坐起身:“碧瑤姑娘,若是不便,在下這就離開。”
“別動!”碧瑤回頭瞪他,“傷成這樣還想走?”她轉向墨霜,“姑姑,你先回悅來客棧,我稍后便回。”
墨霜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少主務必小心。”臨走前,她深深看了云羿一眼,目光復雜。
房門關上后,屋內一時沉默。云羿終于忍不住問道:“碧瑤姑娘,你們...不是尋常人家吧?”
碧瑤眨了眨眼:“何以見得?”
“那三位襲擊我的人,看到你的碧光便喊出‘玄冰真氣’,這是玄冥宗的獨門功法。”云羿聲音漸低,“而你方才話中差點說出'玄冥宗'三字...”
碧瑤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是又如何?你要替天行道,除了我這個妖女嗎?”她語氣輕松,眼中卻閃過一絲緊張。
云羿搖頭:“姑娘救了我,我云羿豈是恩將仇報之人?只是...”他猶豫片刻,“正邪不兩立,我們......”
“正邪?”碧瑤嗤笑一聲,“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就因為我出身玄冥宗,便是邪?你們隱仙谷中,難道個個都是不食煙火的神仙?”
云羿語塞。他想到了自己師門中的某些人和事,一時無言以對。
見他不答,碧瑤語氣軟了下來:“好了,不與你爭這些。你且安心養傷,待好些了,我們各走各路便是。”
窗外,雨勢漸大。清心鈴在桌上微微顫動,發出細碎的聲響,仿佛在預示著什么。
云羿看著碧瑤被雨水打濕的衣袖,輕聲道:“無論如何,多謝你。”
碧瑤背對著他,唇角微微上揚:“要謝我,就快點好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