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是星呢？”沈知垂著眼睛問。

這種好夢，大抵也就是剛出道那段時間會做吧。

“那是我的問題。”楚許然從善如流，“換句話說，你的現狀是盛夏時光的問題，更準確地說，是朱總的問題。”

沈知抬起了眸子。這位公子哥……好像不是心血來潮。

“朱明睿，盛夏時光現任CEO。是盛夏時光大股東銀控資本一位高管的外甥，他能上任也多半是因為這個。這個朱總，上任之后新簽了很多做視頻和直播的網紅博主，數量多到可以直接轉型MCN。對于原有藝人，據我了解，除了公司一哥他不敢惹，畢竟是主要收入來源，和其他人都簽了補充協議吧？要么補充分賬條款，要么削減資源供給。除了公關工作還算及時外，正面推送寥寥無幾，僅有的一些綜藝資源給了手里的偶像團體，影視OST合作要等其他人啃完才留給你一點，專輯么……上一任CEO下臺之后就夭折了。你的經紀人王芯，原本手里還帶著幾個小有名氣的女演員，一哥也是她一手捧紅的。因為她是上一任的心腹，所以到朱總手里，就完全被邊緣化。不清楚你和朱總之間有沒有其他恩怨，單憑你也是王芯一直帶著的藝人這一點，就足夠他給你穿小鞋。我說得沒錯吧？”

楚許然娓娓道來，沈知冷靜得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當然，造成你如今局面的罪魁禍首，豬頭總還算不上，他頂多算推波助瀾。”

沈知差點笑出來了。“豬頭總”比“豬頭”更幽默，楚許然還挺可愛的。

“水雀，真名唐沁蕓。水雀是她的筆名，更準確地說是藝名。不論是你夭折的首專、還是曾經無數次從你手里流走的通告，綜藝也好、商演也罷，大到和前輩歌手的合作舞臺、小到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廣告邀請，簽了合同都能被對方攪黃，孜孜不倦、勤勤懇懇地，貫穿在你的工作中。而她自己，靠作詞人身份在素人戀愛觀察綜藝里脫素入糊，又憑借假牽手真合作的cp翻身成了跨界頂流，特別出演了幾部網劇里的白月光角色成績還不錯，最近在搞白月光人設。”

聽到這里，沈知驚訝地看向他。她知道查到這些事不難，但她沒想過對方會準備得這么周全。畢竟雖然看上去是楚許然想簽她，但終歸自己才是弱勢方。水雀本是她打算坦白和談判的條件，沒想到……

她看向楚許然時，對方也正低頭看向她，他眼神困惑：“其實我挺好奇原因的。不論是從數據還是資源看，你和唐沁蕓都不在一個層次，就算曾經你差點出了原創專輯，但她是只寫不唱的作詞人，和你根本算不上定位重合；更別提后來豬頭總上臺，她不費這些心思你也很難出頭。她對你的關注過頭到——僅用競爭關系來解釋都有點牽強。如果是個男的，我會懷疑她可能暗戀你，玩那種得不到就毀掉的把戲。”

“噗。”沈知這次是真的笑出來了。其實楚許然除了臉看著太像弟弟之外，外表還是挺像個總裁的，如果不要時不時冒出這些令人噴飯的想法的話。

“你笑什么？作為你的準老板，我得提醒你，離這些變態遠一點。”楚許然嚴肅得很，絲毫不受影響，“所以原因是什么？我知道你們是高中同學，和這個有關系么？”

“你怎么連這個都查到了？”這下真讓沈知大吃一驚。這事王芯都不知情。

“沈知，我對你勢在必得。”楚許然凝視著她。

在她面前的楚許然，和在新聞里的楚許然好像完全不一樣。平心而論，楚許然的長相是陽光燦爛型的。即使目前為止見到他的時候更多是一身商務風的打扮，但只要看向他的眼睛，就總感覺像是被一支羽毛輕輕撥弄過心弦，讓人癢得想笑。沈知覺得他還是更適合被當作“私生”那天晚上的打扮，寬松舒適的連帽衛衣并不會遮蓋他身材的優點，反而是讓人更好奇寬肩窄腰之下的圓眼萌妹到底還能多可愛。雖然沒能見到他把那件風衣穿上，但以需要她抬起頭才能對視的身高來看，長款風衣只會給高挑的身材大大加分。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他是淺瞳，淡淡的棕色在眸間流轉，宛如一枚晶瑩剔透的琥珀。迷人的琥珀里翻出層層疊疊的金色浪花，鍥而不舍又如此篤定地，把她包圍。

“出道前，我給她做過槍手。”沈知輕聲說，“但我不保證這是唯一、或者本質原因。”

“什么？”楚許然難掩吃驚。二姐要是知道，估計要提刀去西索娛樂砍人。

“迫于生計啦。”沈知有點不好意思。作為一個創作者，她很不想承認自己助紂為虐地干過這種事。和水雀一樣，她也希望這件事爛在肚子里。

其實水雀根本沒必要心虛成這樣，生怕沈知出了頭會拿這事做文章。在沈知眼里，她巴不得那些歌和她沒關系，畢竟是給甲方寫的，為了賺錢必定做了不少創作上的犧牲，她也不太想那些東西掛上自己的名字，即使其中不少爆火到大街小巷都在放——要不是沈知的這股子清高勁兒，她早紅了。

“很意外么？”沈知自嘲地笑了一下，“她也是我想和你談的條件之一。”

“等一下。”楚許然忽然伸手打斷了她的話，“不保證是唯一本質原因，所以是還有別的事？”

沈知愣了幾秒。楚許然比她想象中要敏銳得多，一點兒也不符合紈绔子弟的刻板印象。

但那些事，她沒打算說。所以她只說：“我不想說。”

“那就不說。”他好像并不意外，“之后我會叫公關部一起來開會，你把槍手期間的有關資料整理一下，合同、文件什么的，好做預案。”

他聽出來了，居然又沒有追問，還立刻開始安排這些事……沈知驚訝地看著他：“我還沒說我的條件呢……”

“西索娛樂，要不是為了你，我甚至都懶得去查這家公司。”從進門到此刻，沈知終于看見他露出了富二代應該露出的、吊兒郎當的笑容，“所以這個條件你不必說了。我不是朱明睿那種欺軟怕硬的人，況且這對我來說，根本不算硬。”

“專輯方面，我相信你的創作能力；你的經紀人愿意的話一起過來，待遇都好談。至于需要的其他工作，錄音、制作、編舞編曲、MV拍攝等等，稍晚你可以去公司系統里查看員工名單，雖然的確是剛挖來不久的團隊吧……但從新的起點并肩作戰也很迷人，不是么？”

“你還有其他特別要提的條件嗎？”

三個條件怎么被猜中了兩個啊！沈知內心捏了把汗，這個弟弟還真是讓人意外不斷。

“我和盛夏時光的合同還有一年，芯姐那邊還有競業協議。”她強壓下內心的期待，佯裝平靜地說，“簽合同時我沒得選，是公司的定式合同。坦白說，我現在付不起違約金。”

“如果你不愿意付……我們就等一年。”

沈知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期待過一件事了。三年冷板凳讓她無比清醒，不期望就不失望；比起飛黃騰達的夢幻帶來的一瞬歡欣，還是腳踏實地地安心過完每一天比較重要。

話是這么說。此刻沈知卻久違地在心里默默祈禱：一年能發生太多事了……楚許然，懇求你不要吹滅我的希望。

“等你一年？”楚許然眉毛挑上天花板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音樂部門還等一年？燒錢不說，楚靖然要是知道他敢這么對她的“冬姐”……大概會登報聲明和他斷絕關系。

違約金是多少來著……楚許然昨晚沒太注意這回事，只顧著分析沈知事業低谷的原因了。他拿起平板電腦重新翻看，一時無人說話的辦公室里的氣氛讓沈知如坐針氈。

果然不愿意么……確實也是，一年時間足夠他去找更有名的藝人；好幾十萬的違約金他干什么不好，白白扔給豬頭？

“哦，三十萬啊……你知道王芯的競業協議內容嗎？比如補償金、違約金和具體的禁止擔任職務范圍之類的？”說到這他才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她今天怎么沒來？有事嗎？下次有空一起——”

“你的意思是……”沈知錯愕地抬起頭，“你愿意給嗎？”

“三十萬我還是給得起吧。”他也有點意外，難道沈知以為他不會給嗎？沈知未來的一年可不止值三十萬，他堅信。

好幸運，沒有滅。火光照亮著她。

不知怎地，沈知覺得眼睛有點酸，低頭躲過了他的眼神：“協議的細節我不清楚，不過好像沒聽說有補償……”

“沒有約定補償金，不用履行競業義務。”楚許然滑了幾下平板電腦之后放下，“沒關系，之后她過來我們再聊。給你的合同已經發到你郵箱了，你找律師看看，有問題我們再談。可以先開始走解約流程，你想自己先提還是公司代表你去談？”

“這么快？”

“我可以等，但不想你等。”他語氣很淡，情緒卻很強，“沈知，難道你還沒等夠嗎？”

她差點哭了。怎么會不夠呢……她好像一直在等，卻一直都沒有等到。小時候等貌合神離的父母離婚，長大了等心心念念的夢想成真。

只有楚許然不一樣，風風火火地追著她跑了一路，愿意花那么多錢買她一年時間。

好丟人啊……怎么差點在弟弟面前忍不住眼淚！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頭說：“我自己提。”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楚許然綻放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像盛開的向日葵一樣令人如浴朝陽，“很期待和你說合作愉快的那一天。”

“那個……”臨走前，沈知忽然回頭問他，“不會等我提了解約你不給錢吧？”

剛準備打電話給二姐吹牛“你弟我無所不能”的楚許然拿手機的動作僵住了：“沈知，我真的不是騙子！”

他到底哪里長得像騙子了？眉毛眼睛鼻子還是嘴？難怪能看上周櫟那種男的，真是眼神不好！

“好好好，對不起準老板，”沈知自知冒犯，一邊鞠躬一邊退了出去，“準老板你好，準老板再見。”

楚許然火冒三丈！應該在合同條款里增加福利內容：幫助乙方恢復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