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他說喜歡,沈知當然是開心的,沒人不希望對方喜歡自己送出的禮物。但聽見他說“最喜歡的禮物”,又覺得是小孩在忽悠人。
“你少騙我,怎么可能啦!林導送了你別墅誒!別墅!”沈知撇撇嘴,她寫歌找靈感的時候問過楚許然收到過什么禮物,一個比一個令人乍舌,“你上學住的房子也是姐姐送的,你們家人送禮物都這么嚇人啊!”
楚許然想說他可以住宿舍的,那只不過是二姐因為懶得選禮物就隨便送了個他可能會需要的東西。但他怕沈知多想,怕她覺得他不食人間煙火,認為他輕而易舉地得到了別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還不滿意。
他只好固執地說:“沒騙你。”
“好吧……也是哦,”卻不想,沈知忽然話鋒一轉,撐著腦袋看著鏡子里的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雖然不值什么錢吧,但是給你量身定制的。”
“要不……版權收入歸你了?”說完沈知又皺起眉頭,很為難地說,“感覺你不缺這點錢,但我還挺缺的。”
楚許然哭笑不得:“不要。”
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要最好,我也舍不得。”沈知也不客氣,揮揮手支使他,“好了好了,你快點幫我拆一下頭發呀。”
鏡子里的女人頤指氣使的模樣也讓他覺得可愛。
他甫一抬起手就碰到了她的頭發,柔軟纖細的發絲好像某種染了魔法的迷藥似的,倏地,仿佛有千千萬萬根絲線纏然住他的心。絲線的另一頭在她手里,她卻毫不知情。肆無忌憚地把玩著、戲弄著,還用一副無辜可憐的表情看著他。
“你愣著干嘛?”沈知用后腦勺戳了戳他的胳膊,“這兩個水晶發卡真的很重,你快點啊。”
“怎、怎么拆?”楚許然竟有點結巴。他懊惱地想。怎么這么藏不住啊。
“背面應該是有卡扣卡著的,你輕點啊,”沈知撅著嘴抱怨,“扯著我呢,真的難受。”
楚許然小心翼翼地摸發卡的背面,果然找到了卡扣,輕輕一撥就松開了。他幫沈知拆掉了最大的幾個頭飾,沈知的發型就亂了。原本復雜精致的編發顯得有點毛躁。沈知認真地看了一會兒鏡子,拿起幾個黑色邊夾別了一下:“好了就這樣吧。”
“你等會不用再上臺了嗎?”
“等會就是公布排名和后采啦,就這樣沒事。”沈知站起身,看了看鏡子、又看了看他,“我這樣不好看?”
好看。誰敢說不好看把眼睛挖了。楚許然也沒想到,自己還真有當霸道總裁的天賦啊。
“好看。”他很誠實。
話音剛落,忽然發現沈知用像在逛動物園一樣的眼神看著他:“你化妝了嗎?臉怎么這么紅?腮紅打重了?”
“沒有。”楚許然被她猛然湊近的腦袋嚇了一跳,迅速別過頭,生怕她聽見自己格外放肆的心跳,“你有沒有發現……你最近有點不一樣了。”
“我?”
“你以前……才不會問我你好不好看。”不愧是初戀小男孩,引誘人的手法也這么笨拙。
“啊,這個嘛……”沈知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我和芯姐也聊過的。紅氣養人唄,我變自信了。”
可惜,人家根本沒收到信號。倒是自顧自地說著:“其實我以前太瘦了,有時候唱歌體力都跟不上。但又覺得啊大家都那樣,我本來就不夠漂亮,還胖的話豈不是更差勁?現在就不會這么想,現在就覺得……好好鍛煉、好好吃飯,也可以漂漂亮亮的。是真的從心底覺得,不用那么瘦也是好看的。”
誰說你不夠漂亮?瞎子嗎?
“你現在也挺瘦的。”楚許然回憶起搬家的時候,抱她上車才發現女孩的腰真是盈盈一握,都不敢太用力。
“我都比之前胖了五斤啦!”沈知動作浮夸地搖頭,長發隨著她的動作翩翩起舞,“不能再胖了。”
“我認真的。”楚許然沒敢直視她,只是在心里描繪她的身影,也就是臉比之前稍微圓了一點點而已,“你這個樣子,感覺很難撐完一場演唱會的。”
“什么……演唱會?”沈知愣愣地問。
“你的演唱會啊。”楚許然的語氣理所當然,“你不會沒想過吧?”
“我的、演唱會?”這幾個字比沒成熟的櫻桃還要生澀。
“是。”
“我哪有那么多歌……”沈知小聲說。
“你是之前沒機會,又不是寫不出來。”
“哪有人會來看我的……”
“會有的。”楚許然堅定地說,“現在才有,我都覺得太晚了。”
沈知,我們來得都太晚了。
對話忽然中止,只有兩個人的休息室陷入了安靜當中。沈知的皮膚偏干,錄直播節目又要長時間持妝,她擔心自己不舒服,在休息室里擺了加濕器。她盯著加濕器源源不斷的水霧發呆,楚許然就盯著她的后腦勺發呆。他本以為不會被她發現的,卻不料在一陣漫長的沉默之后聽見她的聲音:“你干嘛一直看著我?”
他扭頭,才發現化妝鏡暴露了一切。
小男孩至今也沒有熟練掌握暗戀技巧。
或許是沈知今晚真的太美,又或者是《雙子座流星雨》的旋律和歌詞一直在他腦海中余音繞梁,他的大腦幾乎已經停止工作,緊張得一個借口都編不出來了。
好在有人及時解救了他。休息室的門被敲響了:“沈老師,在嗎?我們要進來做后采了哦。”
沈知下意識就要開口應答,看見此時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楚許然又生生把嘴閉上了。她慌慌張張地把楚許然往更衣的簾子背后推去,并用眼神示意他“千萬不要發出聲音”。
被懵懵懂懂地推進了簾子,楚許然才反應過來:“不對,我為什么要躲?”
“你小點聲!”沈知惱火地說,“是直播!”
“我是你老板。”楚許然面不改色,“出現在你的后臺,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不知道……我們已經有cpf了嗎?”
“所以呢?”楚許然當然知道啊,他不僅知道,他還要給cpf做飯呢。
“不能玷污老板清白。”沈知也是很懂語言的藝術,“委屈你了,我會盡量快。”
再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唰”地一聲拉上了簾子。楚許然聽見她揚著嗓子喊:“來了來了,我在!”
他環顧四周,這里掛著沈知自己的衣服和鞋,像個臨時衣柜。忽然……就有一種像在偷情的感覺。
他有點想笑。沈知,我是你的秘密嗎?
“大家好,我是沈知!”
“沈老師今晚的歌也是一如既往地讓人驚喜,我當時聽歌的時候看直播間啊,大家都在刷,你可以永遠相信沈知,我也非常同意啊!沈老師在我們的節目中貢獻了不少新歌的首唱,我代表節目組感到非常榮幸啊!”
“沒有沒有,是多虧了節目組能給我這個機會。”
“關注沈老師的朋友們可能知道哈,沈老師之前透露了要推出新專輯的消息,那么我想替廣大喜歡沈老師的聽眾朋友們問一下,今天晚上的這首歌會是新專輯里的歌嗎?”
“啊……不是哦,”沈知笑著搖搖頭,“這首歌是寫完新專輯之后才寫的,如果有機會的話,可能會收錄到之后的專輯里。”
“那么之前的幾首呢?《寧愿從沒愛過你》、《愛過》和《如果成長是腐爛》也是沈老師的原創作品,在我們的節目中表演之后就一直深受大家的喜愛。”
“也不是。新專輯是全新的、大家沒見過的內容啦。”
“沈老師的創作能力真是一如既往,我也要強調一遍,你可以永遠相信沈知。”
“太夸張啦!”
“關于今天的新歌,我和觀眾朋友們也還有幾個問題想問。一直觀看我們節目的觀眾朋友們應該都知道,沈老師之前在采訪中說過,在舞臺上幾乎不會多說什么,因為覺得應該交給觀眾自己感受,音樂是沒有標準答案的。但是今天晚上,沈老師在舞臺上解釋了《雙子座流星雨》這首歌的創作來源,并且……還提到了一個小男孩。能跟我們再具體聊聊么?這個能夠成為沈老師的靈感繆斯的人是什么樣的?”
主持人話音剛落,沈知還沒來得及說話,背后的更衣簾子背后忽然傳來一聲響動。
“啊……是還有人在嗎?”主持人有點意外。
“沒有的沒有的,”沈知慌忙調整坐姿,企圖擋住背后的動靜,“里面有點亂可能是東西掉了……不好意思。”
楚許然躲在后面悶笑。他真不是故意的。不過后面的位置的確太狹窄,他不小心把沈知的包包弄掉了。
“你剛剛問我什么?”
“具體聊聊,《雙子座流星雨》寫給的那個人?”
“啊……”他就在背后。
沈知緊張得滿手是汗。關于創作的問題她不想敷衍,但當著楚許然的面說得太細又很難為情。即使他會看節目,但他在現場還是完全不一樣的。
“怎么?不方便透露嗎?”主持人的話已經帶上了幾分誘導。
“也不是。”沈知深呼吸了一口,“他……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因為這首歌的確是像兒歌啊,但是又夾雜了一些成年人的憂愁,所以我和觀眾朋友們也都很好奇,這是他幾歲的生日禮物啊?”
“其實你是想問,他到底多大吧?這樣就好猜猜他到底是誰了。”
“啊……沒想到我們沈老師這么直接啊?”
“他多大我不能細說,我只能說……他肯定覺得自己不是小男孩了,但我覺得他是。我說他是小孩呢,他挺不滿意的。一開始我確實是覺得他有點幼稚,但后來我不這么想了。我意識到保持天真和執著是一種能力,他擁有隨時變成小孩的能力,這非常難能可貴。”
“但就當我這么想的時候,我才知道他真正的童年時光并不像我、或者大家普遍以為的刻板印象那樣無憂無慮、童真快樂,也會有一些煩惱、一些遺憾、一些即使長大了也不愿說出口的秘密。痛苦是不能被比較的,這話說出來容易、做起來難。寫這首歌的時候,我就是這樣想的。”
“生日是很重要的,是慶祝自己又度過了繽紛多彩的一歲,是感受自己被重視、被關心和被愛的時刻,是我們和這個世界產生聯結的一部分,是讓自己發現tobeornottobe的答案。所以聽見他說,我的生日總是被大家忘掉,他的語氣特別理所當然、甚至特別懂事,我聽得特別難過。我知道他不怪家人朋友們,但我還是特別難過。”
“我相信他小時候是個很棒的小孩,現在也是個很棒的大人。所以我想補給他,一句生日快樂不夠、一次生日祝福也不夠,因為這些年被遺忘的次數太多了。”
“所以我就送他一場流星雨,夠大、夠多也夠慢。不要著急,慢慢長大,有人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