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是第一次和楚許然共處一室,不知怎的今晚卻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沈知的確是不希望楚許然再為自己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情,但也沒想到他說不走就真的不走了。都這么久沒在別墅里住,他難道不得回家拿點東西嗎?
這么想著,牙都還沒刷完,她就“噔噔噔”地跑上二樓去了。
“你什么都沒拿……缺什么用的就找我……”她滿口牙膏泡泡,聲音含混不清。
楚許然沒聽清,還沒來得及讓她說第二遍,就看見牙膏沫沫從她嘴角溢出來了。沈知很狼狽,慌張用手接著下巴。
他側著身子讓她進房間:“你先去刷牙,浴室在左邊。”
沈知沖進去漱口,清水洗過之后,仿佛連音色都變得更清脆了:“我說……你什么都不用回家拿嗎?”
“其實要的。”他點點頭,又搖搖頭,“但可以湊合。”
“啊?你缺什么啊?我看看我有沒有。”說完沈知又瞪了他一眼,“我是讓你回來住,又沒讓你今天就回來……”
“嗯,是我迫不及待。”楚許然忍俊不禁地看著她,“你刷牙刷到一半跑上來,就為了問我這個?”
“我……想起來就立刻跟你說了嘛!”沈知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連忙扯回了話題,“你缺什么啊?噢噢對了……睡衣忘記還給你,我等下一起拿給你。”
“不用了。”他拉住她的袖子。
“怎么不用了?”
“我缺的東西……你沒有。”
“什么啊?”沈知茫然地看著他。心想左不過是些生活用品唄,難不成楚許然是那種會用男士護膚品的人?
他摩挲著下巴說:“剃須刀。”
沈知愣了一下,有點兒尷尬地把袖口從他手里抽離了出來:“這個……還真有。”
“嗯?”楚許然瞇起了眼睛。他不完全睜開眼的時候,一般都是在偽裝總裁,還真挺有氣勢的,有種被細長而銳利的目光審視的心虛感。何況沈知是真的心虛,所以越被他看著、她越頭皮發麻。
“不過不是電動的,你能用嗎?”她假裝看不懂他的眼神。
“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你為什么會有?”楚許然的語氣聽上去好危險啊,她偶爾幾次參加過公司的會議都沒覺得他講話有這么嚇人的。
但是,他現在不是作為追求者在和她說話嗎?她有什么好心虛的啊喂!
沈知默默地給自己加油打氣:“就,以前……和周櫟出門習慣了,會帶幾個一次性的……沒用完的就留在箱子里了嘛,也沒特地拿出來。”
還好不是“阿櫟”了。“他為什么不自己帶?殘疾人?”
“有幾次忘記了,后來我就會……”沈知越說越不好意思了,“哎呀你問這么細干什么呀!能不能用啊到底!”
其實楚許然自己也不想聽,他越聽越想揍人,但是總動手吧顯得他有暴力傾向,也不好。
于是他點點頭:“能。但我很久沒用過了。”
“姐姐,你幫我。”
沈知瞪大了眼睛。楚許然的眼睛又完全睜開了,圓圓的眼睛盛著亮晶晶的光,看著她撒嬌,連聲音也變得軟軟可愛,像小狗咬著主人的衣擺不撒手一樣,一圈一圈地纏著她的心。
“你、你……”沈知惱怒地說,“誰大晚上刮胡子!”
“那明天早上。”楚許然從善如流,“姐姐你明天打算幾點起呀?”
“呀”,你小子學得還挺順口啊!
“八點,明天還要去——”沈知下意識地說出口之后頓住了,然后捂住自己的嘴。我怎么就說出來了?
“好。”他笑起來,“去哪兒,我送你。”
“小陶會來接我!”沈知決定嚴詞拒絕,“我沒有答應你的意思!”
說完,她打算立刻離開這里。一轉身卻在房間的投影儀上看見了自己的歌,正被暫停著,歌詞停在那句“雙子座流星雨落下/在你耳邊說悄悄話”。
她才后知后覺:這里就是“楚許然的秘密基地”了。
和一樓客臥——也就是她的房間,內部陳設差不多,黑白灰的簡約風,落地窗前有一把沙發椅,只不過她房間里的矮幾上多了盆她買的綠植。浴室也一樣簡單整潔,鏡前的儲物柜上空空如也,只擺了一支電動牙刷和男士洗面奶。
“你房間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什么都沒有。”她嘟囔著,“怎么還偷偷聽歌……”
“沒有偷偷。”他靠在墻上看著她笑,“我光明正大地,追星呢。”
“你這叫追星?”沈知撅起嘴。好壞啊!男人都是大壞蛋啊!肯定是故意放在投影儀上哄她開心的!
“也追人。”他倒是坦誠。
“我走了!”沈知氣呼呼地沖了出去。
楚許然跟在后頭:“姐姐,你生什么氣啊?”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生氣了?”沈知回頭瞪他,“還有,不許叫我姐姐!”
像是生怕楚許然再來一遍“小知”、“知知”甚至“寶寶”一樣,她語速飛快地補充:“叫知姐!”
“沈知,騙自己是不是很好玩?”楚許然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我沒有。”沈知一臉浩然正氣。
“真的沒有嗎?”楚許然的笑意更明顯了,像掛在夜空的月亮一樣,勾得人心神蕩漾。
他現在穿得很休閑,深灰色的短袖T恤配上長度大概到膝蓋上方的格子短褲,很寬松地掛在他身上。額前的發梢濕透了,凝在一塊兒,看起來也是剛剛洗漱過。嘴明明沒有在笑,眼睛里的笑意卻像海灣里的浪花,一層一層地翻騰,越來越濃。
沈知有點兒呆住了。認識他以來,總是看他西裝革履裝大人的時候比較多,疲憊不堪的、睡眠不足的、忙忙碌碌的,像這樣名副其實的21歲的少年模樣,少之又少。
說到底,還是男大的年紀。屬于青春的荷爾蒙撲面而來,好想來一瓶橘子汽水。
“誒?姐姐,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突然,有人打破了沉默。
“啊?”她呆呆地搖了搖頭,“什么?”
楚許然捂著心口往后仰:“我又心動了。”
喂……好土啊喂!這個“秘密基地”真是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
沈知“噔噔噔”地跑下去了。
誰、誰心動了!怎么還“又”!胡說八道!小男孩就是喜歡胡說八道!
沈知跑回房間里把頭埋在枕頭里半晌,才覺得臉上的溫度降了一些。
她抓起手機給李希希打電話。
“哎喲,我看看這是誰給我打的電話啊?”李希希的語氣相當浮夸,“喔唷!是沈老師啊!那個在熱搜上掛了三天三夜的、把唐沁蕓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的,沈老師啊!”
“你干嘛啊!”沈知抖了一身雞皮疙瘩。
“沈老師,找我有何貴干吶?”
“你為什么要這么叫我!”
“跟楚總學的。”李希希大為感嘆,“你和你們家總裁的微博,一個比一個震撼。”
“什么我們家?我們家沒有總裁!”沈知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才冷掉的臉又開始發燙了。
“不過你會說那些話倒算是我意料之中,畢竟我等這一天很久了。”李希希的語氣難掩驚訝,“但是楚總啊,左一個沈老師、右一個沈老師的,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好撩人啊。”
“李希希!”沈知大喝一聲,“你別忘了你是誰的好朋友!你之前明明還是很反對的!”
“首先,我沒反對,你和誰在一起我無所謂,我只希望你開心快樂。”李希希有條不紊地反駁,“其次,我還反對周櫟呢,我反對有用嗎?”
“喂……別提他了!”沈知又想起來剃須刀了,她明明沒有答應幫他啊?楚許然怎么越來越強詞奪理了!太不要臉。
“最后,準確地說,沈老師這個稱呼從楚總嘴里說出來吧,不單單是撩人,”李希希旁若無人地說著,“我甚至有一種被play了的感覺,不知道為什么,好那個啊……”
“哪個?”沈知尖叫起來,“你不要說了啊啊啊啊啊——我都叫他不許喊不許喊不許喊的啊啊啊啊——”
“就很那個啊……”李希希壞笑,“你急了。”
“我求你閉嘴。”沈知央求道。
“你打電話給我的,行行行,我閉嘴。”
“我都忘了我打電話給你干嘛的……”沈知怒了,“都怪你!”
李希希好心提醒她:“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了,你這么晚會給我打電話,要么是讓我聽新歌要么就是感情問題。”
“我沒感情問題!”
“噢……”不愧是語文老師,太會做閱讀理解了,“和楚總的感情很好,沒問題。看得出來、看得出來,全網都看得出來。”
“李希希!”沈知破防了,“你怎么也造謠我!”
“咳咳……”李希希清了清嗓子,忽然正經起來,“沈知,你數數這是第幾次你為了楚許然給我打電話了?其實這么多年也不是沒人追你,除了周櫟誰還有這種待遇啊?讓你在該睡美容覺的時候失眠?”
“我沒失眠!”
“行。”李希希也不拆穿她,好聲好氣地說,“我呢,就是想推你一把。”
“干嘛!你很希望我立刻談戀愛嗎?不是你說一直單身一直爽嗎?”以前李希希勸她分手的時候總這樣講。
“我知道你現在顧慮很多,更何況那個人是楚許然,無論是年紀、還是家世背景……”
“但我也不希望你因為以前受過的傷就錯過幸福,因為害怕結果不好就因噎廢食。”
“知知,人生是旅途,不是終點。”
希希老師說話,還是那么地醍醐灌頂。
“我怕他后悔。”沈知嚅囁著說,“真的。我把那些事發出去的時候,就做好準備了。我的過去……太糟糕了。”
“你也說了,那是過去。他現在知道了,后悔了嗎?”
“他現在不后悔,以后就不會后悔嗎?”沈知有點委屈,“他畢竟還年輕……一會兒喜歡這個一會兒喜歡那個,也很正常的。”
李希希忽然嘆了口氣:“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知知,你很會愛別人,卻不太會愛自己。”
“我希望在未來的日子里,能有越來越多的人、越來越多的事,讓你感受到、并且堅信這一點。”
“愛你不會成為讓任何人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