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看著跪在床邊的楚許然愣了好一會兒，楚許然不知道自己該繼續(xù)跪著還是先站起來，思索之后決定還是先跪著，說不定這樣能讓沈知手下留情。
詭異而尷尬的一陣對視，沈知都被太陽曬得覺得有點兒熱了，楚許然還跪著。
“你……摔傻了？”最后還是沈知先開了口，“你起來啊。”
“噢、噢……”楚許然下意識地準備爬起來，剛離地五厘米又放下了，“我還是……就這樣吧。”
“你干嘛？”
“我、我……我真的什么都沒干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他垂著頭不敢看她，“你、你……你別生我氣。”
“我沒生你氣。”沈知哭笑不得地說，“你認真看看，這是你房間吧。”
聞言，楚許然才抬頭，看見沈知懷里抱著她送他的金元寶抱枕，這才反應過來：“對、對……對啊，我就說我明明記得我昨天是上了二樓的……是你、你……你怎么在我房間里啊……”
這反應太奇怪了。無論是還在喜歡她或者已經不喜歡她了，都不該是這個反應吧？
沈知仔細端詳了他好一會兒才開口，緩緩地說：“楚許然，你不會告訴我……你還沒看我昨天晚上的直播吧？”
說到這，楚許然突然開始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我手機、我手機呢……”
空的，衣服口袋里都沒有。他慌慌張張地伸手去床上摸。
沈知氣極了，跳下床就走：“我服了你了！”
“姐姐！”楚許然慌了，雖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什么了，但本能讓他想要拽住沈知給自己一個解釋的機會。
沈知回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把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機撿了起來：“不想理你！”
她氣呼呼地回自己房間洗漱去了。
拜托，那么盛大的表白，表白對象居然沒看？！世界上還有誰比她更慘！
楚許然在自己房間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手機，都快鉆進床底下的時候才回憶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從醫(yī)院出來之后他就一直精神恍惚，進了家門才發(fā)現手機掉在車里，懶得去拿所以直接回房間睡覺了，連燈都沒開——因此也根本沒發(fā)現床上還有另一個人！
靠……真是慌亂的一夜啊。
他連滾帶爬地沖去車庫找手機了。
沈知好氣。她是特地把自己的手機也拿走不讓楚許然有機會在她面前看的。
沒看是吧？你這輩子都別看了！
她回了自己的房間，把手機扔在洗手臺面上，本想給希希寶寶打電話痛罵男人三小時，一看時間又想對方肯定在上課了，只好作罷。
她很喜歡泡澡，一生氣就格外喜歡泡在浴室里。
于是她一邊脫衣服一邊自言自語地罵罵咧咧：“就算有什么急事……看手機的時間總有一秒鐘吧，只需要打開手機一秒鐘就會看見的！我都上熱搜了！上了好多好多個熱搜！都爆了！全世界都知道了！全世界都知道我的表白對象不理我！”
“就算不喜歡我了，我拿了冠軍跟我說句恭喜也不行嗎？祝賀也不行嗎？真的很沒禮貌啊！”
“小孩！就是小屁孩！我再也不要喜歡小屁孩了！”
“老天奶啊……我怎么這么慘啊……剛從一個坑里跳出來就跳進另一個坑里啊……”
沈知罵得太入神，浴缸的水都快漫出來了她才回過神來。躺進去的時候果然把地上弄得全是水，她剛才手抖浴鹽也倒多了，踩進一缸泡泡里差點摔跤。
“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男的不行！都不行！誰都不行！”
沈知在浴室里大喊“楚許然我討厭你”的時候，楚許然正在客廳里看直播回放。他本來是想去車庫的，跑到門口突然想起來電視也是能上網的，情況緊急他就先打開了電視。
然后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從客廳去了沈知的房間的，看見掛著流蘇的“沈知的秘密基地”時他好像停頓了一下，但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去找沈知”這一個念頭，他也顧不上什么禮貌不禮貌、尊重不尊重的了。
他就這樣闖進去了她的秘密基地。
不在床上也不在床邊，浴室里隱隱約約有動靜。
“好煩啊真的不想再愛——”她沒來得及說完，因為浴室的門，突然開了。
畢竟是女孩自己的房間，再加上她只顧著和楚許然置氣，一時忘了鎖門也很正常。好在做了干濕分離，浴缸和洗手臺之間還隔著一扇磨砂玻璃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別墅里只有兩個人，她自己在里面，那還能有誰在外面呢？
在沈知的尖叫聲里，楚許然居然真的……推開了玻璃門。
千鈞一發(fā)之際，在立刻站起來去抓浴袍還是把自己埋進泡泡里，她果斷選擇了后者，深吸一口氣然后把頭滑進了浴缸里，但是這樣的話，她的腳就翹出了水面。
于是出現在楚許然眼前的就是……被泡泡擋著臉的女人和一雙還在滴水的玉足。
她的頭發(fā)也散了，干發(fā)帽掉在一旁的地上，長發(fā)就這樣泡泡里。
泡泡很濃郁，水面之下什么也看不清。
他伸出手，捧起了她的臉。
“楚許然！你瘋——唔……”
昨晚就應該這樣的。他什么話都不想說。
初戀小男孩，不太會接吻。但也不想輕易放開她，所以用嘴唇細致地勾勒著她的唇型，甚至還戀戀不舍地吮吸著她的唇珠。
好軟好香。原來姐姐真的是甜的。
相反，沈知被他吻得發(fā)抖。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被他按住后腦勺的那一刻，就好想把自己蜷縮起來以掩蓋身體的顫抖，但這樣水面就再也無法成為她的遮擋，所以她強忍著想要曲起雙腿的沖動。
這個吻并不長。沈知是憋著氣把自己悶進水里的，然后被拎出來的時候又立刻被堵住了嘴，呼吸的節(jié)奏全亂了。
他放開她的時候她的發(fā)梢凝成一縷一縷地滴著水，臉頰通紅地喘著氣。
他依依不舍，又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尖。
“楚許然！”再怎么憤怒，聽上去也像嬌嗔，“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她惱怒地想潑他一臉水，卻又害怕這樣的動作暴露自己更多，只好抬高了聲音大聲呵斥：“你瘋了吧！”
“嗯。”他點點頭。沈知才看見他泛紅的眼尾，眼神里充盈著憐惜和珍視，好像捧著自己最珍貴的寶藏。
“對不起……我才看到。”
“看到就看到！”再開口時，沈知聽見自己的聲音也軟了幾分，嚇得她立刻強迫自己堅定地說，“我在洗澡！你……你太不要臉了！趕緊出去！”
“我什么都沒看到。”他無比誠懇地說，“真的。”
“什么都沒看到也滾出去！”
“有點舍不得。”他倒是誠實。
“你滾不滾？”
“再親一下……好不好？”
與其說是征求意見，不如說是走個形式。話音剛落，他又低下了頭。
沈知也不知道是因為姿勢別扭還是因為根本不想反抗，總之她無力反抗地，又一次接住了這個不太熟練的吻。
他很小心，比起他擅闖浴室的大膽行為，他的吻顯得無比小心翼翼，生怕多一寸都會讓她反感。
太脆弱了。沈知從這個吻里感受到了一顆無比脆弱的心，她有點心疼。
于是即使在這么、這么危險的情況下，她仰著脖著主動回應他。
楚許然忽然停下了，不進不退地、輕輕地磨著她的嘴唇。
“真是小男孩……”她突然輕笑了一聲，“接吻也要姐姐教？”
她從水里伸出手臂勾上他的脖子，泡泡順著她的手臂淋了他一身。
“再低點。”她小聲說，“我教你。”
這一吻變得繾綣又纏綿，好像所有還沒來得及說清楚、道明白的愛意都悄無聲息地融化在了泡泡里。
再放開的時候兩個人都變得氣喘吁吁，楚許然的整顆頭都變得通紅。
他睜開眼，余光瞥見她勾著他的脖頸的手臂，白皙如玉，滑溜溜地散發(fā)出浴鹽的香味。再往下看，清晰的肩頸和鎖骨線條更加引人入勝，這一次可不像是在鏡前幫他刮胡子那樣還象征性地掛著吊帶。因為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她的身體從水中浮起來不少，再高一點兒就……他吞了吞口水。
“你眼睛往哪兒瞟呢？”
“嘩啦”一聲，沈知立刻放開他躲進水里了。
“好了好了，你快點滾出去！”
楚許然滾出去的時候腦袋還是懵的。
其實他真不是故意的。直播設備太好了，他能清晰地在屏幕上看見女孩臉頰上劃過珍珠般的眼淚、聽見她宛如吞刺一樣疼痛的哽咽，還有那首余音繞梁久久不絕的歌，“是我也很愛很愛你”。全世界大概只有他最懂“也”字的分量，重如生命。
那一刻他什么也不想、什么都沒法去想，只剩下唯一清晰的念頭，就是“我也愛你”。
原來她說“再等一等”是這個意思。
原來他也會收到這樣熱烈的、灼熱的、盛大燦爛的注視。
原來這個無聊枯燥沒意義的世界這么有趣。
原來普通的、笨拙的、愚蠢的小孩，也可以被愛著。
命運大抵也不算虧欠他吧。在踩碎了他的靈魂的夜晚，又送給了他最溫暖的目光。
他蹲在浴室門口的地上等她，一步也不想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