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憐惜地為她包扎好,吩咐景一道:“景一,快馬,趕往梧州城。”
“好的,少爺!”
等馬車趕到梧州城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午后,幸運的是,一路并無追兵,或許是連敵人都覺得,他們不可能生還。到了梧州城,圣上被攔住的那些護衛終于將主仆二人保護起來,直直送到了城府。
景明抱了女子下車,又讓景一拿好了女子的劍和匕首。
等到了府衙,請了醫者過來,為女子診斷,醫者只是重新包扎了傷口,又開了好些補品,說是讓女子好好養著。
力竭,可大可小,大可喪命,小可明日就醒。
等醫者出去后,景明趕緊讓景一親自去熬藥,雖如今都是商家和圣上的人,但他還是誰都信不過。
等人都走后,景明這才好好地看著依舊熟睡的人,或許是看得仔細,竟然見女子下頜處竟有翹起的一小塊皮膚。
景明想到了什么,最后也只是溫柔一笑,用一旁的茶水,輕輕地將那翹起的肌膚沾濕,又貼了上去。本來是要讓丫鬟去清洗,如此便要來了水,為她擦拭了臉上,頸上和手上的血跡,最后讓丫鬟幫忙換了干凈衣服。
等這邊忙完,景一那邊的藥也來了,景明親自喂了,這才放心。
“聽說景掌事這一路九死一生,還帶回來了紅顏知己。”院外想起了一道深厚的聲音,景明知道是自己的老師到了,不舍地看了看人,但知道還有大事要謀,事關邊境,趕緊迎了出去。
那群兵馬,要擋的,是商楚的生路。
到了院中,果見是自己的老師,律法閣的閣老,須發皆白,卻還是為了商家的事情奔波到了南境,只是走的路,自然比景明的平坦。
老閣主一看到自己徒弟消瘦的模樣,鼻頭一酸,過來拍了拍徒兒的肩膀,“明兒這一路受苦了,我聽說連圣上都沒護住你,你是如何活下來的?你怎如此魯莽?你父兄要是知道,定然要打罵你的。”
老閣主什么風浪沒見過,自然知道其中兇險,所以言語上也沒有溫柔用詞。
景明一聽,回頭看了屋內一眼,“遇到了一位女俠,一路護衛,方才有了生路,至于父兄那里,如今安然,自然也好說話的。”
“那女子可好?”老閣主也是深明大義之人。
“須得靜養些時日,”景明道。
老閣主方才放心,“那就好,如今到了師父這里,放心,她會安然無恙的,你我先把商家的事情辦一辦。”
景明雖然不舍,但是也知道如今城內,自然是安全的,而且商家的事情關系到煙雨朝的穩定,還有邊境之事,自然不能推后。
“好,一切聽老師的安排,物證人證都已經帶來。”
老閣主點了點頭,“走。”
景明看了景一一眼,景一明白,自然護在了女子所在的屋外。
景明這才隨著師父離去。
第二日,那女子才醒來,醒來后自己調息,倒比喝各種補藥快得多,如此休息幾天,也能出屋了,只是還是傷了根基,養得比較慢。
這天,景明又是忙到至晚方歸。回來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看還睡著的人。見景一沒有如往常護在屋外,正要找人,卻見門從里面被拉開,此時女子是梳洗沐浴過后,連那已經不堪的易容都換了新的。
見他來,微微一笑。
景明一直牽掛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一切安好?”
女子無比舒適地點了點頭,“好久沒有這么熟睡過了。”正說著話,就見丫鬟搬來了靠椅放在了院子里。
女子自若地走過去,躺在了那靠椅上,不一會,丫鬟又端來了一些瓜果。
女子看了那丫鬟一眼,丫鬟便笑著開始喂人瓜果,女子舒適地吃了幾口,看景明還在一旁看著,方道:“再借你府上一日,明日我就走,景少爺不會嫌我使喚人吧?”
景明笑著搖了搖頭,“不會,桃兒很好,她伺候人很盡心,這幾日,都是她替你換洗的。”
女子笑了笑,對著身邊的桃兒暖心一笑,“謝謝桃兒,再喂我一些瓜果,實在沒力氣。”
那桃兒本就很是喜歡這江湖女子,見她笑容央求,就喂的勤,景明還是沒有走,半晌才道:“明日,也可不走。”
女子咽了口中的瓜果,看了景明一眼,轉而嘆了一口氣,繼續閉目養神,只是吃著瓜果。
即使知道桃兒去了,換成了景明喂,女子也沒有睜開眼。
瓜果吃完了,點心也吃了些,女子也累了,實在是需要進食才能恢復體力。此時吃了點心,要喝水,自然是不能再讓人喂,可是正要起身的時候,一杯溫熱的水就到了嘴邊,要說什么,又對上了他溫柔的眸子,干凈得很,倒顯得自己多想了,女子只得就著手喝了兩杯。
景明見她好了些,便問道:“要進去嗎?”
女子這才無奈地看著他,見他沒有逃開視線,又嘆了一口氣,“景少爺,你我,不是一路人。”
景明便低下了頭。
女子實在剛醒,沒有多少力氣,試著起身,可是貪涼受了風吹,又無力起來,此時竟然覺得夏夜也冷得很,能把自己弄得如此力竭,也是平生頭一次。
女子又暗暗試了兩次,最后無奈看著一旁半蹲在靠椅旁不知在想著什么事情的人,道:“抱我進去吧,有點冷。”
那雙眸子才再抬起來,才再充滿光彩,竟然把剛才抱著的書冊隨手放在一旁,就要將人抱起來。
那女子看了一眼書冊名目,道:“不重要嗎?”
景明這才反應過來,正不知道如何時,女子示意他交給自己。
景明便把賬本放在了她懷里,自己小心翼翼地抱起人,往屋內走去。
放好了人,卻還是沒有離開的打算。
女子也正好有些事情問他,“商家的事情,如何了?商家大少爺,可保下了?”
景明點了點頭,“保下了,還升了官。”
女子這才微微一笑,“那還好,等事情了了,我再來找你,帶你去見他,定要討到。”
景明依舊溫柔笑著。
女子反問:“你都不問問要什么東西?”
景明有幾分無奈,“反正你也不會告訴我。”
女子聞言,倒也笑了,“也是,好了,你也去休息吧,一直忙著,肯定也休息得不好。”
景明坐在她塌前,還是沒有走的意思,“明天,回來的時候,還能見到你嗎?”
女子聞言皺了皺眉,又覺得冷,因此話語很直接,想要趕人出去,自己早點休息,“何必問那些明明知道答案的問題,我早已說過,你我不是一路人。”
景明轉過頭,看著她,將書冊放在床腳,再回過身時,卻是對她說道:“你往里面去些。”
女子聞言睜大了雙眼,“為何?莫非你還想與我同榻而眠嗎?”
景明搖了搖頭,“不是。”
雖然說著不是,但還是溫柔地將女子往床里面趕了趕。
女子當然沒動,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不是?那你管我睡在何處?”
景明見此,才無比正色地道:“你既然說不是一路人,既然說明日后就不得見,那我也要找回一些東西。”
女子半坐起身,費了好些力氣,“什么東西?”
景明見人起身,趁機抱了人,放在了床榻里側,也不管女子如何,自己在臥榻外側安然躺下,雙手乖乖地放在自己的心口,“在那破廟里,丟了些東西,既然再也見不到,我想著,試試能不能找回來。”
隨著他的話音而落的,還有從他眼角滑落的眼淚,女子本要施展的動作和話語,片刻間竟然偃旗息鼓,怔怔地看著那晶瑩剔透的眼淚,一時想起了于那絕望間抱起自己的人。
還有離開時那句回來陪自己死的話語。
還有那時砸在自己臉上的眼淚。
女子如此思索片刻,便也躺下了,連吃東西都是丫鬟喂的,也是求了人把自己抱進來的。
此時寒意襲來,實在是沒力氣折騰。
也實在知道眼前人好像也沒有其他心思。
片刻后,女子又從里側拿出一床被子,給了他。
“別動別的心思,我就算是累極,殺你還是綽綽有余。”
“好。”
“就這一晚。”
“好。”
“我常年在外,此時也只是當你是患難的兄弟。”
“我知道。”
“我明日一定會走的,你要什么東西,你找得回來嗎?”
“······不知道。”
“景少爺,就當沒見過我吧。”
“······你喜歡什么?”
“······什么?”
“你都喜歡什么?我以后多多去找,就放在景家,或許景家也會有你要的東西。”
“圣都的景家嗎?”
“嗯。”
“我不會去圣都。”
“你喜歡什么?”
“······睡吧,十日后我來找你,去找商楚。”